黃氏像個木頭一樣呆愣在原地。另外六位夫人淚流滿面,腳步踉蹌地朝外走去。
王安貞連忙帶上幾個丫鬟婆子去送客。
黃氏跟著這些人渾渾噩噩地朝外走,一隻腳剛跨出門檻,卻又忽然跑回去,噙著淚珠看了看方眾妙,然後用顫抖的手摘下自己的耳環、項鍊、鐲子、頭面……
方眾妙輕輕嘆了一口氣,朝黛石擺手說道:“去搬一個箱子過來,桌上鋪開文房四寶。”
話落,她看向餘雙霜,說道:“你來登記造冊。”
大家全都看懵了,不知道黃氏和方眾妙在做什麼。夫君都死了,黃氏竟然沒想著飛奔回去?她磨蹭什麼呢?
黛石很快就搬來一個紅木箱子,又在桌上放好文房四寶。
餘雙霜拿起毛筆,眼神憐憫地看著黃氏。
方眾妙把黃氏的禮金以及首飾都整齊有序地擺放在箱子裡。
她一樣一樣唱唸:“禮金一百兩、黃金鐲子兩個、點翠頭面一副、翡翠耳環一對……”
餘雙霜飛快登記,謄抄三份,一份交給方眾妙,一份放入紅木箱子,一份遞給黃氏。
黛石終於明白過來,立刻給箱子貼上封條。
黃氏緊緊捏著賬冊,止不住地哭泣。
方眾妙嘆息道,“你放心吧,在場有上百賓客是你的見證人,這些財物我定會幫你好好儲存。將來等你需要的時候,只管來我這裡取。”
黃氏深深彎下腰,哽咽說道:“謝謝你方夫人。之前是我狹隘,你莫要介意。方夫人,你是一個好人,我一輩子記著你的恩情。”
話落,她轉身離去,腳步比方才輕快了些許。若能僥倖不死,全家流放,這筆財物就能讓她的孩子活下來。
眾人這才看明白兩人在做什麼,眼裡紛紛沁出淚光。
在這亂世,誰都活得不容易。剛才他們還覺得方眾妙為人狠心絕情,可關鍵時刻,人家比誰都靠得住!
人品如此貴重,才能又這般卓越,醫術還當世絕頂,誰不願意與方眾妙交好?
有幾個與黃氏關係親密的夫人從人群裡走出來,默默摘掉自己的首飾,讓方眾妙添進黃氏的財物裡。
黃氏聽見聲音回頭看了一眼,淚水似決堤一般滾落。她嘴唇蠕動,默默說了一聲多謝,然後飛快離去。
另外六位夫人這才反應過來,紛紛迴轉,也都摘下自己身上的貴重物品,交予方眾妙保管。
今日這一出,看在眾人眼裡,理所當然被深深銘記。以至於日後遭逢大難,許多夫人首先求助的竟不是親眷,而是方眾妙。
十幾位貴婦在心裡嘆息。方眾妙雖然性子狂妄,但本心卻純善寬厚,更加有了結交的價值。
王安貞送走了千恩萬謝的七位夫人,再度回到庭院的時候看見的就是一張張或和善、或慈愛、或欽佩的臉龐。
她在心裡冷哼一聲,不無驕傲地暗忖:我家嫂嫂的厲害,你們還不知道呢!我家嫂嫂就是當世的活神仙!
方眾妙掃過周圍的賓客,似乎是沒再發現異常情況,這才說道:“諸位夫人,我們繼續供香吧。”
她看向文氏。
文氏輕輕推了推站在自己身旁的一名夫人,說道:“你先去吧,我方才站得久了,有些頭暈,我在一旁坐一會兒。”
方眾妙這雙眼睛到底有多神異,她還想再測一測。
被硬推上前的夫人沒有辦法抗拒丞相府的權勢,只好走入靈堂上香。
方眾妙跪在旁側,鞠躬還禮。她的心聲一片寧靜。
上香的夫人暗暗鬆了一口氣,連忙離開靈堂。
文氏看向另一位夫人。此人無可奈何,只好上前進香。
方眾妙的心聲依舊很安靜。
身份最高貴的十幾位夫人都已經看出文氏的算盤,於是很自覺地一個個走上前。輪到樞密使夫人喬氏時,方眾妙的心聲終於響在半空。
【這位夫人面容憔悴,耳有深褶,應當是得了嚴重的心疾。她福德宮被一條血線割裂,這心疾竟是影響到了她的壽數。】
握著三炷香對靈牌跪拜的喬氏眸光微微一顫,盡最大努力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
方眾妙的相面之術著實厲害。她的確患有嚴重的心疾,時不時頭暈耳鳴,胸悶氣短,暈厥過去。
所以我會早死?
想到這裡,喬氏心中升起無盡的恐懼,轉念想到方眾妙是個神醫,恐懼又轉為濃濃的希冀。
她更為虔誠地拜俯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