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眾妙看向黛石,似笑非笑地說道:“白日我不是讓你給她送藥了嗎。她若服了藥,現在就是個活死人。不來求我,她只能等著被活埋。”
黛石眉頭一皺,立刻匆匆往外走:“我馬上去史家送信。”
龍圖追上去,樂呵呵地說道:“我去史家看看熱鬧。”
齊修也想去史家看看,不過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你讓我打撈的屍體,我都撈上來了,總共四十四具,請仵作查驗過,其中三十四具穿著破爛衣裳,套著草鞋,應該是山民。”
“另有十具穿著統一的深藍色短打,應當是某個組織的成員。仵作切開他們的身體,發現他們肺部全都是漆黑一片,斷定他們是礦工。而且他們鼻孔內的礦粉含銀量很高。”
齊修沉吟道,“我根據水流的方向和速度推測,他們應當是從富春縣飄過來的。三十多個山民被殺,此事瞞不住。我派人去查,那邊的深山裡果然有一座村落一夜之間消失,連房子都被燒燬。”
方眾妙仔細想了想,說道:“那些屍體從水上飄過來的時候,他們的冤魂匯聚在湯玉衡身上,他們的死必然與湯玉衡有關,所以我才讓你把他們撈上來探查。”
齊修領會其意,問道:“你的意思是,湯玉衡在富春縣發現並偷偷開採了一座銀礦,那十具屍體可能是私逃的礦工。他們寄住在村民家,湯玉衡為防止銀礦的事情洩露,故而殺人滅口?”
方眾妙瞥他一眼,不吝誇讚:“聰明。”
齊修立刻站起身,匆匆往外走,“我把湯玉衡的賬冊全都帶過來讓餘雙霜幫忙查一查。湯玉衡的幕後之人是右丞相賈古旬,這銀礦的利潤必然被賈古旬侵吞殆盡。找出他們的賬冊,我就能扳倒右相一系。”
方眾妙擺擺手,“去吧。”
心聲輕笑而過:【我還以為這麼大一座銀礦,九千歲會起貪婪之心,將之隱瞞侵佔。未料九千歲懲奸除惡的心如此果決。我之所想,亦是九千歲之所想,我倆的默契是天然的。】
齊修腳步未停地出了門,來到月光下,嘴角終是忍不住地上揚。
身後再度傳來方眾妙的聲音:“對了,我怕豬婆……我怕史正卿連小石頭送去的紙條都看不懂,你幫我帶句話給他,就說想讓史白蕊活著,便來寧遠侯府求我。記住,是求,不是尋。”
齊修回頭看去,故意問道:“你剛才想說豬婆什麼?”
方眾妙站起身回房,背影縹緲若仙。
齊修看著她,再也忍不住地低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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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白蕊躺在棺材裡,耳邊是母親悲痛至極的哭聲。有人把棺材板捶得梆梆作響,應該是史歸林。隨後,父親悠長的嘆息響在外界,顯得那樣空洞無力。
史正卿的聲音依舊沉穩冷靜:“父親,方眾妙挑釁史家在先,放蛇殺人在後,我們如何應對?”
史白蕊:應對你個奶奶的腿兒!老孃沒死!老孃還活著!你們趕緊帶我去找方眾妙,聽見了沒?
江燁怨毒的聲音響起:“我要殺了方眾妙給我孃親報仇!”
史白蕊的靈魂更加狂躁。報仇?你就是殺我的兇手,你報什麼仇?你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史歸林狠聲附和:“對!我們要殺了方眾妙給姐姐報仇!爹,你發句話啊!只要你一聲令下,我今晚就帶兵圍了寧遠侯府,叫她方眾妙人頭落地!”
史白蕊:蠢貨蠢貨蠢貨!我怎麼從來不知道小弟你如此愚蠢!
江舒城幽幽嘆息,說道:“在臨安城裡動兵,只怕皇上會對史家更為忌憚。”
史正卿贊同道:“姐夫的顧慮是對的。”
史白蕊快要氣活過來。你叫什麼姐夫?他才不是你姐夫!他是殺我的兇手!
母親李天竹哽咽著開口:“老爺,你說句話!我的女兒不能白死!”
史白蕊:……娘,你們若是真的與方眾妙對上,我才是白死了。娘,你們別再懷疑方眾妙了好不好?她真的是神仙呀娘!爹,您老精明睿智,您老一定能勘破真相對不對?爹!
史白蕊的眼淚早已經流乾。為了保住她的最後一縷生機,她的身體已經完全停擺。她能感覺到柔軟的綢緞環繞著自己,濃烈的香料覆蓋著自己,口中還被塞入了一枚冰冷的玉琀。
除了棺材釘還未釘死,父母親族已完完全全把她當個死人對待。
她好怨,她好悔,然而更令她靈魂戰慄的卻是被活埋的恐懼。
她從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