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眾妙快速翻看賬本,面色平平常常,不見喜怒。
既然身份被戳穿,事情已經敗露,孫映荷乾脆不裝了。她死死盯著方眾妙的臉,想要看見對方露出絕望崩潰的表情。若能跌下馬,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那就更好了。
然而並沒有。一切都很平靜,彷彿無事發生。
一個賬本看完,方眾妙換下一本,依舊無喜無怒。
孫映荷不滿意了。她轉了轉眼珠,扯開一抹陰毒的笑容,提高音量大聲說道:“看完了嗎?你現在是什麼心情?這場仗根本不用打,你們毫無勝算!你們已經敗了!敗得徹徹底底,敗得窩囊透——”
方眾妙微微抬眸,淡淡開口:“殺了她。”
話音剛落,齊修的刀已經出鞘,一顆人頭滾落,一柱鮮血沖霄。
數萬叛軍發出不安的躁動。
龍圖撿起人頭,用孫映荷的長髮綁住一杆長槍,隨手投擲出去。
長槍越過整個大營,飛上雲天,落在幾百米開外,咚的一聲插在營門正中。掛在槍桿上的人頭晃了晃,亂髮被風吹開,露出一張依舊獰笑的臉,可臉的主人已經死了。
躁動不安的叛軍瞬間陷入一片死寂。這是什麼武功?何以如此強悍?
大長公主冷笑譏諷:“一個細作,也敢在國師面前猖狂。”
孫映荷的無頭屍體抽搐幾下,似有不甘,卻一切皆休。
曾顯榮惶惶不安地說道:“國師大人,那些軍需——”
方眾妙不曾聽他把話說完,依舊是淡淡開口:“殺了這些人,一個不留。”
齊修手起刀落,寒光一閃而沒,十幾顆人頭滾落,十幾具屍體滋滋噴血,緩緩倒地。
一刀收割十幾條人命,叛軍們雖然經受過戰火的淬鍊,早已習慣血腥和殺戮,卻依舊被震撼到失語。
人人都說九千歲是殺神,今日得見,傳言非虛!
方眾妙合上賬本,冰冷的目光看向跪了滿地的叛軍。她不曾手染鮮血,可她殺伐果決,狠辣無情的形象已經被渲染得足夠濃烈。
一來就馴服馬王,破解危局,力挽狂瀾,殺光國賊。她的才能毋庸置疑。
大長公主當了三四年小兵,大傷小傷受過無數,才漸漸在軍中有了威望。可方眾妙不需如此。威望、權力、人心向背,彷彿都是她唾手可得的東西。
叛軍們仰頭看她,眼中全無輕視,唯有敬畏。極深極深的敬畏,奉若神明的敬畏。
方眾妙把賬本拋給齊修。
齊修略看幾頁,唇角勾起。他把賬本拋給龍圖,龍圖飛快翻看,面無表情地拋給衛英彥。衛英彥看完扔給大長公主。
幾個男人不動如山,大長公主卻猛地夾緊馬腹,露出破綻。她連忙深呼吸,暗暗命令自己千萬不能慌亂,這才把賬本合上,高昂起頭。
短短片刻功夫,叛軍們並不知道暗中有多少波濤洶湧,又有多少狂風驟雨,電閃雷鳴。
大長公主死死抓緊韁繩,極力控制著內心的殺意。她真想跳下馬,抽出刀,把孫映荷的屍體剁成肉泥。
她看向方眾妙,眼裡暗藏絕望,卻又閃過一絲希冀。你在這裡,會平安的吧?世上沒有什麼事能難住你。
方眾妙輕輕扯了扯馬王的鬃毛。
這匹壯碩如山的黑馬開始來回踱步,傲慢地昂起頭顱,用灼熱的鼻息宣洩內心的不滿和嘲諷。
叛軍們低下頭,不敢喘氣。
方眾妙淡淡開口:“這些貪官汙吏的罪已經結清,現在輪到你們了。”
她掃視著數萬叛軍,聲音輕緩,卻傳得很遠。在她身後是滾落滿地的人頭,鮮紅一片的血泊,橫七豎八的屍體。這樣的景象在戰場上很常見,在軍營裡卻不多見。
方眾妙並不高大的身軀散發著山崩於頂的壓迫力。
叛軍們不敢喊冤,不敢動彈,只敢在心裡發出悲鳴。他們都是被逼的!他們為大周流過血,殺過敵,立過功!他們罪不該死!
方眾妙彷彿能讀懂這些人的心。
她指著離自己最近的一名兵卒說道:“看面相,你家中有老弱的爹孃,有年幼的弟妹,有一妻室,為你誕下一兒一女。你此次反叛逃往北地,可曾想過蠻軍趁亂攻破建康,便可長驅直入奪下整個中原。你的爹孃、你的弟妹、你的妻子兒女,如何在他們的屠刀下存活?”
這兵卒從未見過方眾妙,更不曾與她提及家中情況。可她只是瞥上一眼,就能把他全家老小一一數出來。
兵卒大受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