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牛呢喃唸誦著自己的新名字:“王守正?從此以後我叫王守正?”
不知為何,分明是極其陌生的三個字,縈繞在舌尖的時候卻有一種宿命之感。冥冥中,他覺得自己就該是這個人。
自己就是王守正。
見他怔愣,方眾妙徐徐說道:“守正乃一官職,負有守門之責。我用它做你的名字,希望你守住心門,守住城門,更守住國門。”
守住國門?我嗎?
王大牛指著自己,滿臉茫然。他是叛軍之首,哪怕被赦免了死罪,恐怕也會遭到上峰的猜忌,此後再無前途可言。
然而國師現在卻說讓自己守國門,這是何等厚望?守國門的人,那不是尋常之輩,是國之棟樑,中流砥柱。他一個吃百家飯長大的孤兒,他何德何能?
血液慢慢變得滾燙,但王大牛依舊感覺十分惶恐。
方眾妙站在高臺上,目光掃過所有叛軍,緩慢說道:“發動叛亂的時候,我想你們都曾悲憤不平地喊出過同樣一句話。”
什麼話?王守正愣愣抬頭,仰望那人,滿臉疑惑。
方眾妙一字一頓地說道:“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王守正眸光狠狠一顫,忽然就想到了發動叛亂那一日的情景。數萬叛軍也都不自覺地繃緊身體,露出畏懼驚恐的神色。國師是不是準備秋後算賬?
然而並沒有。方眾妙指著衛英彥說道:“他是先鋒將軍,但數月前卻只是一個馬奴。”
衛英彥神色肅然地站立著,並不覺得自己卑賤的出身被指出來是羞恥之事。
王守正愕然地看著衛英彥。對方身手了得,一言一行頗有章法,像個久經沙場的大將軍,極有威勢。他怎麼都想不到,這人只是一個馬奴。
方眾妙轉而看向孫成安的屍體,指著他腰間的令牌說道:“此人面相衰敗,無有官運和膽魄,是個貪婪奸猾的小人,卻身居高位。令他連連擢升的功勞是怎麼來的,我很清楚。把他腰間那塊衛將軍的令牌取下來。”
龍圖立刻跳下高臺,一把拽走令牌,用自己的袖子擦乾淨血跡。
方眾妙接過令牌仔細端詳。
眾人靜靜看著她。
片刻後,方眾妙把令牌攥在手心,淡淡說道:“你們有罪,我便罰。你們有功,我也賞。先鋒將軍便是我親手提攜上來的。”
“所以不要在我面前說什麼出身、家世、背景。有才能的人,我就把你高高捧起,無才無德的人,我就把你狠狠踩下去。這就是我的行事風格。”
她緩緩走到高臺邊,揚聲問道:“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天下間誰最有資格說這句話?是你們這些造反的人嗎?”
叛軍紛紛低頭。王守正雙手撐地,跪伏下去,心中一片羞愧。
眸光流轉之間,方眾妙看向衛英彥,緩緩搖頭:“最有資格說這句話的人不是你先鋒將軍。”
而後她指向齊修,“也不是你這犯官之後九千歲。”
最後指向大長公主,“更不是你這天潢貴胄。”
她指向自己,話音鏗鏘有力:“而是我。是我這個名聲狼藉的孤女,是我這個無依無靠的遺孀,是我這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弱女子。我登臨朝堂,以國師之尊站在這裡與你們說話,就是最好的例證。”
叛軍們一個個眼睛灼亮,心潮澎湃。
齊修和衛英彥也都感覺到胸膛裡鼓盪著滾燙的熱氣。
是啊!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這句話就是對方眾妙最好的註解。她封王封侯,靠的全是自己。她與天爭,與人鬥,自強不息。
場中喧鬧了一陣,而後變得安安靜靜。所有人都用熱切的目光仰望高臺上看似柔弱,實則強大的女子。
方眾妙最後重複一次:“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這句話,我送給自己,也送給你們,希望你們都能活著從戰場上下來,領著赫赫軍功到我面前,受我封賞。”
隨後她高高揚起手,把那塊衛將軍的令牌拋向王守正。
王守正下意識地伸出雙手,接住這塊沉甸甸的令牌,心神劇烈動盪。
方眾妙語重心長地說道:“你的功勞我還給你。從此刻起,你就是建康大營的衛將軍。有鑑於你的上峰們全都被處死,你現在就是這座軍事要塞的主將。”
王守正猛地捏緊令牌,腦中響起雷霆般的轟鳴。若說他此次叛亂沒有這塊令牌的原因,那是假的。他得不到公平公正,看不見前程未來,找不到目標方向。
可現在,國師用她的手抹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