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眾人全都僵立當場,每一張臉龐都顯現出無法形容的驚懼。就連見慣了殺戮,幾經生死的大長公主也短暫地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奪人壽元,這是妖邪的手段,卻也是大神通,大恐怖!
方眾妙摘下面具,露出自己微微陶醉的臉龐。
“年輕真好。”才二十出頭的她竟然發出了這樣的感嘆。
眾人心底一寒,只覺魂靈出竅。
方眾妙微微抬眸,看向謹嬪和熹妃,兩人失聲尖叫,奪路而逃。
方眾妙屈指彈出兩枚白丹,丹藥觸及二人臉龐,竟忽然舒展開來,變作兩張軟膜,蠕動著包裹住她們的五官。
二人捂著臉倒下,滿地打滾掙扎,喉嚨裡發出與容妃如出一轍的破碎音節。
但很快,她們掙扎的動作就停下,豐腴的身體迅速變得枯瘦乾癟,嬌嫩的肌膚彷彿被吸走全部水分,呈現出條條溝壑,滿頭青絲蒼白如雪。
秋風順著敞開的宮門吹進來,白髮脫落,飄上半空,紛紛揚揚。
帷幔、樑柱、桌椅、擺設,以及站在此處的所有人都沾染著細細的髮絲,好像落入蜘蛛的洞穴。
這景象不說多麼恐怖,卻萬分詭譎。
趙璋癱坐在地上,止不住地發抖,就連黛石和龍圖也忘了如何反應。
這般場景真的發生在人間嗎?
跪在地上的眾多妃嬪受不住刺激,竟然三三兩兩歪倒下去,人事不省。
大長公主心跳如雷,敬畏非常。在此之前,她從未怕過方眾妙,在此之後,她擔心自己不敢再直視方眾妙的眼睛。
方眾妙站起身,走到二妃的屍體邊,彎腰摘掉兩張面具。
面具下是兩幅衰老的面孔,美麗不在,只剩腐朽。
方眾妙將兩張面具重疊戴在自己臉上,靜靜地站了一會兒。
她長及腰間的青絲竟然在生長,很快就垂落到腳踝,而後又蜿蜒鋪散在地面,與金磚交融,像一汪清亮幽深的泉水,磅礴生機化為濃烈的香氣,從她如玉肌膚中緩緩逸散。
生拔了龍脈,耗盡自己百年壽元,她非但不曾陷入困頓,反而變得越發邪異強大。
大長公主猛然回神,而後便感覺到了從骨頭縫裡冒出的寒意。
方眾妙,你到底是神是魔?
方眾妙摘掉臉上的面具,緩緩揉捏成三個白色丹丸,藏入袖中。她回到原位輕輕坐下,冰涼的指尖搭上李妃的手腕。
李妃狠狠一顫。
方眾妙緩聲說道:“你須靜養,不可情緒起伏過大。”
李妃帶著哭腔乖巧應諾:“臣妾遵國師命。”
之前她一口一個國師只是礙於禮儀規矩,眼下她一口一個國師,卻出於深深的畏懼。
就算懷著龍嗣又如何,只要國師願意,她可以讓任何妃嬪懷上龍嗣。甚至於就連下一任帝王,也必須得到國師的扶持和首肯方能登基。
李妃連忙把眼淚憋回去,對著方眾妙露出一抹極盡討好的笑容。
方眾妙收回指尖,寫下一個藥方,遞給四位太醫。
四人不敢起身,連忙膝行過去,腦袋垂至胸口,雙手高舉過頭,畢恭畢敬地接過方子。
方眾妙轉而去看趙璋。
趙璋渾身一抖。
方眾妙徐徐問道:“皇帝,還想讓我給你治病嗎?”
趙璋恨不能把自己的腦袋搖成撥浪鼓。
“不了不了,國師風塵僕僕趕赴皇宮救人,朕怎敢拿這點小事叨擾您!朕已經有皇兒,這病治不治都無所謂。”
方眾妙殺人不用見血,奪人壽元只需一張面具,趙璋安敢叫此人給自己治病?莫說把手伸過去,讓她把脈,便是靠近她三尺之內,趙璋都怕自己性命不保。
方眾妙笑了笑,而後施施然起身,緩步來到眾妃面前。她長長的黑髮鋪了滿地,宛若紅塵仙,又彷彿妖神臨。
黛石和龍圖一步一步跟在她身後,心中沒有恐懼,只有驕傲。跟了這般神通廣大的主子,活該他們無往不利。
方眾妙走近一步,眾妃子便膝行後退幾尺。
一步一步,眾妃已退無可退,眼裡紛紛流出恐懼的淚水。
暈厥的妃子橫七豎八地躺在殿內,卻無人敢去攙扶。宮人們早已經跪在角落,身體貼地,腦袋低垂,不敢去看,不敢去聽,甚至不敢去想。
皇權之上籠罩著一團陰影,這是所有宮人都心知肚明的事。然而今時今日,他們才知這陰影到底有多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