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華簪內心得忐忑讓她的呼吸不斷變得急促起來。
這一反應,直到跪到上書房的青磚石上都未能消失。
她是大景的公主,如今也不得不規規矩矩的給這位敵國的君王下跪。
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她感到自己彷彿已經將先前那高高在上的公主之姿遺忘的乾乾淨淨。
唯一能做的就是臣服——臣服——無條件的臣服——
儘管身上因染疫出現的紅痕已經漸漸褪去。
儘管此時此刻的自己身著華服。
可她的心裡並沒有一絲絲的喜悅之情,她所感受到的只有深刻的屈辱和淡淡的死意。
“嗯,朕這麼看,你身上紅痕已是消退了不少。”
明黃色案桌後傳來一道厚重低沉的聲音,景華簪沒有抬頭,“是,皇上您說的沒錯,已經見好了。”
每一次她當著耶律敦巴日喊他‘皇上’的時候,她都覺得自己背叛了故國。
可是她也知道,這是沒有辦法的事。
每一次,她都在心底裡悄悄地安慰自己,這不過是權宜之計!權宜之計!
“起來吧,賜座!”
“謝皇上。”景華簪應聲起身,款步落座與右首。
耶律敦巴日就那麼看著她,遲遲沒有開口。
他細細地端詳著,無論怎麼看,都覺得她並不是那山人口中所說地不祥之人。
可是他信這個!要是不將她除掉,他往後便日日不得安睡了。
他的貴妃闊闊真建議將她賜死。
可是在他看來,一個前朝的公主而已,手無寸鐵,不懂朝事,也沒有自己的勢力,自然是成不了什麼大氣候的。
他總覺得,在此事上,該使一個折中的法子,如此,興許還能讓那些前朝的舊臣覺得他也算得上是一位仁君。
“華簪公主,你可知朕近日傳你來所為何事?”耶律敦巴日端端的坐著,肅聲道。
景華簪神色一頓,今兒的耶律敦巴日舉手投足間都變得好生客氣,這讓她很是不習慣。
“不知,還請皇上明示。”
耶律敦巴日淺笑一聲,似是自嘲,“也是,這幾日你都在病中,這宮中有了些什麼傳聞你自然是不知道的。”
聽及此,景華簪的心裡咯噔一下,“什麼傳聞?”
耶律敦巴日睨了一眼景華簪,神色又恢復如常。
“既然你未聽到什麼傳聞,那麼,依朕看,你也不必知曉了,朕今日傳召你來,只有一事,即日起,朕赦免你!將你放出宮去,從今往後,你想去哪裡都可以——”
說著,耶律敦巴日尖銳的眸光刀子似地戳到了景華簪的臉上,指節在案桌上敲了幾下,“但是,絕不可再踏入這都城半步!”
言罷,景華簪不禁在心裡冷笑。
當初那麼費勁地將她擄回宮中,如今,又要一道聖旨將她送出宮去。
憑什麼!這腳下的青磚,這幾十萬平九千多間宮殿皆是她景家的列祖列宗苦心修繕!憑什麼要她拱手讓人!
當初她是千方百計的想過不再回這宮中,可經歷了這許多,她的想法早已經變了。
耶律敦巴日的這番話激起了她心裡多日以來積怨的憤恨。
她想起身抽出袖管中的那把短匕狠狠的刺到他的胸口去,想把他的臉戳個稀巴爛,想將他渾身上下的皮肉都剮到見骨!
這麼想著,一股直衝天靈蓋的涼意迅速朝她的四肢百骸蔓延而去。
可她還是剋制住了。
她眸間溫情脈脈,唇角微揚,淡笑著看向耶律敦巴日。
那笑意在旁人看來,分明是一番天真爛漫的模樣。
可是誰又能知道,就在此時此刻,她的心底已經是殺意四起。
“回宮的這一個多月,從一開始的惶恐不已,到現在的悠然自得,我想,我已經習慣了自己現在的身份。”景花簪抬手去侍弄案几上一株玉蘭,“我甚至覺得,這樣活下去也挺好的,我甚至已經在幻想著不久的將來,我將在封后大典被皇上您立為皇后。”
“可我卻沒想到,皇上您竟這麼輕易的又改變了主意——”景華簪說著,眉目間不經意流露出幾絲憂傷之色。
在得知被傳召之時,她特地吩咐桑麻為她重新梳了髮髻,將原本的高髻梳成了低髻。
這低髻梳的恰到好處,此時配上她那張足夠悽哀的臉,任誰看了不說一聲好個柔弱的國色天姿。
她的這一番心思自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