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道二年二月,這一天,東京汴梁城陰雲密佈。
興許是皇太后劉娥自覺天命不久矣,忽然爆發小宇宙。這天,上朝議事完畢,垂簾聽政的皇太后,突然發話。
“予,有一夙願,不知陛下,眾愛卿能否為老身圓此夙願?”
仁宗立馬恭謹地走下龍椅,朝簾後的皇太后微微行一躬身禮,道:“太后直說無妨。”
劉娥慢條斯理卻字字清晰道,“予年事已高,想要,在生前,穿一次袞冕,以祭祀太廟。”
群臣譁然!
譁得聲音最大的,是晏殊。
天子袞冕!天子才能穿的袞冕!太后穿?一個女人家穿?
臣子們大多不吭聲,也不反對。有人覺得皇太后辛苦了這麼些年,讓自己實至名歸地威風一下子,留個印記昭示自己才是治國能手也無可厚非。
太后提出自己要著袞冕祭祀太廟也是他們早就能猜到的。
可晏殊不這麼認為!他覺得這分明,是不給仁宗面子!分明,是不給趙宋皇朝面子!分明,是不給大宋男人面子!分明,是踐踏男權世界的威嚴!
這情況太嚴重了!一個女人家穿著龍袍去拜祖先?宋皇朝假如有這麼一段女權昭昭的畫面,豈不遺笑萬年?宋朝男人的臉還往哪擱?
“萬萬不可!”晏殊邊行君臣禮邊邁出一步,聲如洪鐘道,“想當初程琳曾給太后獻上《武后臨朝圖》,太后曾把此圖憤然擲地!今日,卻為何要提這種事?”
晏殊邊行禮邊不容置疑地發出歷史的敲問。
劉娥臉色一變。
晏殊繼續道,“天子袞冕祭祀太廟,從來只有天子才可為。太后是太后,陛下是陛下!老臣,請太后三思!”
“老臣,請太后三思!”幾個老臣子此時一齊走出來跪請。
這剛直不阿的老臣子當眾就諫阻皇太后,好不給面子。
群臣更加譁然!
跟太后向來合作無間的呂夷簡,此時忙撲出來道:“皇太后多年辛勞,輔助年少的陛下處理朝政,乃大宋百姓福祉。著袞冕祭祀太廟也實屬……”
“罷!”劉娥雖然惱怒,卻也有所顧忌,打住了呂夷簡的話,拂袖一聲“散朝!”便惱怒離去。
大家都替仁宗捏一把汗。
仁宗表面上是顯得被太后的惱怒嚇得戰戰驚驚,可內心是毫無波瀾無甚所謂。衣衫一套而矣,重得要死拘束得要死誰愛穿誰穿!
可有晏殊這等忠誠為主的良臣,仁宗還是很感激地看了晏殊一眼。
然後愛莫能助地看了晏殊第二眼。因為,真的幫不了他。
晏殊這大膽諫言,註定是要吃虧的。
要知道之前那個冬至,晏殊舉薦的那個更老更剛直不阿的范仲淹,已經因為反映過激地反對劉娥提出讓仁宗給她叩頭慶壽,還斗膽追著上諫讓執政的皇太后還政於仁宗,氣得老劉娥貶得老範老遠老遠的,去了什麼鬼河中府,山西不知哪個山旮旯一呆就是三年。
這下好了,晏殊終於自已找死來了。
結果可想而知,老劉娥再發雌威,晏殊立馬被貶!
這一貶貶去了曹操的家鄉亳州!
不少老臣子對此事也很生氣。唯獨皇帝仁宗自己一點也不生氣。
有啥氣好生的?
穿就穿唄,宋仁宗的江山都讓這位非親生的大娘娘老母后實質性地掌朝了這麼多年了!這個脾氣特好的佛系皇帝,啥都無所謂。
星宿就是繼承了父王的脾性,特佛系。
傻子才喜歡當皇帝,累死了。
仁宗唯願世界和平,歌舞昇平。
說白了,仁宗生性仁慈寬厚事事隨緣,喜歡跟美女耍,更喜歡看看散文讀讀詩看看詞的,要知道他當朝的這時代,不知道是天時還是地利還是人和,反正湧現出許多叱吒風雲的大文豪!大家創作力旺盛,好文章好詩好詞多如天上繁星!
趙禎就喜歡這些美好的事物,只想舉國上下都和平歡欣,一天到晚跟他一樣沉浸在美好事物中。
除卻這些美好的東西,其他事宜,仁宗趙禎都覺得很累很累的。
二月乙巳這天,皇太后劉娥終於還是厚著臉皮,穿上天子袞衣、頭戴儀天冠!
著裝莊嚴威武的近身侍衛整齊劃一,夾道兩旁,伴著皇太后一步一步,緩緩地架勢十足莊嚴肅穆地走進太廟,行祭典初獻之禮。
儀式浩浩蕩蕩地舉行,整套行禮程式像當天的儀仗隊伍一樣冗長。趙禎一如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