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客人的桌子,一屁股坐了下來。
“來來來,快給本大爺上一罈上好的“紅纓”!一盤炒雞蛋!啊,不,兩盤!哈哈哈哈哈哈,炒雞蛋啊炒雞蛋!”
“您您稍等”老闆娘滿臉通紅,悻悻離開了。
酒館又恢復了剛才的喧鬧。
桌子邊上唯一的客人是一個頭鬢已斑白的老人。乞丐坐過來的時候,老人並沒有說什麼,只是將自己的下酒菜向旁邊挪了挪,騰出來點地方給這個不速之客。
“哎老頭兒,大爺我先謝謝了哈。”乞丐倒也不客氣,雙手往桌子上一放,百無聊賴的上下不停的打量起這個老人來。可還沒打量多久,卻聽乞丐奇道:
“哎喲,原來還是熟人啊,老頭兒原來你就是那個車伕啊。你還記得不,今天傍晚進城的時候,你還差點撞到大爺我吶。”
秦石一愣,好像印象裡面是有這麼一遭,於是便拱了拱手道:“啊,這位公子,在下駕技有失,望公子見諒。”
“噗哈哈哈”乞丐聽到這裡,卻忽然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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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頭兒你真逗,爺我聽別人叫咱叫臭要飯的,叫臭乞丐,叫臭蟲,叫啥的都有,叫公子的還真是頭一回聽說。哈哈哈你們龍丘人都這麼叫別人的麼?”
秦石眉頭一緊,向這個乞丐看去。
“話說爺我和兩個兄弟也在龍丘呆過。娘個西皮的,說來真是不湊巧啊,還沒過兩天好日子呢,蠻子就打來了。唉,咱混個流民乞丐啥的不容易啊,一打起仗來,受苦的還不是咱們這群孫子?於是咱家三個孫子就提前離開了龍丘,這才來的婉珠城。恩,看起來婉珠這地方倒是不賴哈,要啥有啥的。希望能過兩天太平日子就好咯。”
此時,老闆娘正巧將酒和兩盤炒雞蛋擺放在桌子上。雞蛋炒得恰到好處,嫩黃的雞蛋中裹挾著小碎蔥花,就連盤子邊上的點點油香都顯得格外誘人。
秦石卻臉色一變,眉頭鎖的更緊了。從龍丘到婉珠,徒步的話最少也要個把月的時間。況且在一個月以前,不用說老百姓,就是朝廷的臣子們,當得知蠻兵要入侵這個訊息的時候,龍丘城就已經開始戒嚴了,一般的尋常百姓沒有文牒根本無法出入城池。這個乞丐又怎能如此未卜先知?
“公子在一個月前就已知蠻兵戰亂?”秦石沉聲問道。
乞丐此時卻完全被桌上的小菜所吸引,口水順著嘴角,越過下巴上的汙漬,嘩嘩的流淌。
“公子?”
乞丐突然閃電般的伸出髒手,抓起一把炒雞蛋,填塞在嘴中,大口的咀嚼著,彷彿這對於他來說,就像是人生最後的一頓晚餐。
“公子?”
乞丐這才睜開他極其享受的雙眼,極不情願的皺起了眉頭,邊咀嚼邊含糊不清的答道:“你這老頭兒哪都好,就是在別人吃炒雞蛋的時候打斷別人,咋這麼不懂事啊!”
秦石一時語結。
說著,乞丐風捲殘雲一樣的把一小碟炒雞蛋吃完,這才好像緩過神來。
“哎呀呀,天底下又有何神物能與此物相比?啊哈哈哈哈哈老頭你剛才說什麼?”
秦石沒有辦法,又將剛才的問題重複了一遍。
“哦,老頭兒你問這個啊。嗨,看在吃到炒雞蛋的面子上,大爺我就告訴你。其實也不是大爺我未卜先知。那一日,咱在龍丘北街口早晨起來活動的時候,正好看到赤色原的傳令兵了!”說完,乞丐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紅纓酒,一仰頭灌下了肚。
“唉老頭兒你怎麼一臉聽不懂的樣子啊。唉人啊,上了年紀就是反應慢。蠻子每年都來打,可都是在其他地方搶點吃的女人啥的回去。赤色原是什麼地方?那是進兵龍丘的要道啊!如果這一回蠻子和往年一樣就是兜一圈就回去,何必要告訴皇帝?那老皇帝是個什麼德行你還能不知道?那傳令兵火燒屁股一樣從赤色原趕回來,肯定是有急事兒,即使不是來打龍丘,打架的地方離龍丘肯定也不遠。皇帝一個不高興,說不定就把咱幾個孫子抓去當肉盾了,你說咱幾個孫子能不跑嗎?”
秦石一怔,上下打量著這個乞丐。
“那公子又豈能知曉,那傳令兵從赤色原而來?”
“嗨,這個啊,那傳令兵急得屁股都跑出來了,被大爺我看見了檔裡的紅色棉花哈哈。只有赤色原才產紅色的棉花,這點道理爺我還是懂的!”
說完,乞丐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瓶子,瓶子中是一些黃色的粉末。乞丐把這些粉末撒在剩下的那盤油香四溢的炒雞蛋上,好像很期待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