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僻的山谷,寂靜的山村。
當出門打柴的樵夫剛剛推開房門,當正要生灶的村婦繫上藍色的圍裙,當帶著一絲涼意的晨風輕輕拂過臉龐,那一匹飛奔而來的戰馬便踏破了這本該應有的寧靜,破開重重的晨霧,猶如一道鋒芒刺眼的利刃。
這一輩子,鄭乾還沒受過這樣的窩囊氣。回顧自己的前半生,他無數次在戰場上孤軍奮戰,他無數次在敵人的埋伏圈中肆意衝殺,甚至,他無數次在敵人的衝鋒中一潰千里,可他從未有像現在這樣憤怒過。堂堂的虎騎統領,居然被一個老掉牙的老村長設下了圈套,並且更是被揭開了兒時留在心中的那塊傷疤。這是他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的。
本來,以鄭乾此刻氣急敗壞的狀態,並不適合返回村莊找老村長對質。然而畢竟他和韓冰兩人中間必須要留下一人進行探洞的準備,若是能發現曹雲的蹤跡,也好有個接應。韓冰生怕如果是鄭乾留下,又在什麼地方碰到一兩隻更多的冤魂鬼瞳,以鄭乾的恐懼症,說不定又會把哪裡劈個稀爛。因此,才不得已親自留下,卻讓鄭乾找那老村長算賬。
風馳電掣之間,鄭乾的戰馬猶如一道黑色的旋風,轉瞬之間便來到了老村長家的門前。
和昨日不同,村長家今天的大門是緊閉著的,一旁是低矮的土牆。
鄭乾的臉上,浮現出一絲不屑的微笑,他打算先給那老傢伙一個下馬威。
只見他輕輕一提韁繩,那戰馬便彷彿飛起來一般,隨著一聲長嘶,便忽地躍過了牆頭,衝進了院落!
院落內非常狹小,不過這戰馬騰空的剎那,也足夠虎騎統領將院中的事物打量周全。
眼看去,仍舊是那低矮的破舊的茅屋。年老的村長枯坐在茅屋的門檻之上,用手輕輕摩挲著。那門檻也許是被摩挲的太久了,泛著一層閃亮的微光。
“哼!老傢伙好不清閒!”望著呆坐著的老村長,鄭乾不禁冷笑。顯然,這鬼宅的幕後真兇,還不知道他家乾爺已經找他算賬來了,此刻竟呆在門檻上紋絲不動。
見到村長,鄭乾的怒火不禁又盛了幾分。窄小的院落並不適合馬戰,只見他輕輕一拍馬頭,那戰馬竟好像聽懂命令一般剎那間揚起了前蹄。藉著這股力道,鄭乾便從馬鞍上騰身而起,隨著一個利落的筋斗,如猛虎下山般向老人身上狠狠撲去!
這一套躍馬,揚蹄,勒馬,騰身,筋斗,虎撲的動作一氣呵成,沒有絲毫停頓。能在躍過土牆的剎那便使出如此流利馬術的人,也就只有他鄭乾鄭天合了。
而此刻,那老村長竟像是被嚇呆了般一動不動,看那早已年邁的身子,哪裡還有招架之功?
鄭乾便趁著村長錯愕的功夫,藉著自上而下的力道,向村長身側的腰胯處踢去。
老實說,鄭乾的這一腳只用了兩成氣力,踢的也並不是什麼要害部位。臨別時韓冰一再叮囑他,別一惱上來就分不清好歹,這一旦把老村長折騰的沒了活氣兒,這鬼洞的機關可就再也問不出什麼了。
鄭乾也明白這一點,因此他這一腳也踢的並不重。
大概是多虧了這剩餘的八分氣力的功勞吧。就在眼見鄭乾的腳要踢在老村長身上的時候,鄭乾的心裡突然沒來由的升起一絲警覺!
不對!似乎有些不對頭!
任何一名久經沙場的將領都會有一種奇特的第六感,他們說不清楚這種第六感到底來源於何方。然而,正是這種奇特的第六感,卻能夠幫助他們做出選擇,從而逃脫了一次又一次的埋伏,一次又一次的險境。而當被問起他們當時做出這種選擇的原因,他們卻自己也說不清。“感覺不太好吧。”他們最多隻能如是回答。
而現在在鄭乾的心中,便誕生出這一種奇特的感覺。
是的,感覺突然不太妙,鄭乾說不清楚為什麼。也許是那磨得有些發亮的門檻,也許是直到現在還仍舊紋絲不動的老村長。
電光火石之下,鄭乾的腳尖只是在村長的腰胯上輕輕一點,便在空中一個極速旋身!他的另一隻腳在門檻上狠狠的借力蹬出,身子順勢向屋裡一滾。而就在滾的那一瞬間,他的眼角餘光處卻突然瞥過一道乍現的寒光!
那是一支灰黑色的弩箭。
鄭乾那讓人難以置信的警覺再一次讓他躲過了這次劫難。否則,這支從上方射下的弩箭此刻絕不會是插在地上,而是…在他的頭頂上。
一時間,屋內一片狼藉。木幾,茶凳,瓷碗等物事被撞碎了一地。而坐在門檻上的“老人”,卻將輕飄飄的身軀晃了兩晃,一頭栽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