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蓮心才頹然跌倒在沙地上。他將頭深深的埋進臂彎,彷彿那小小的一個圈,才是他唯一安全的港灣。
今夜,是他在這裡的最後一夜。白衣女子只留下一句話,卻沒說破最後的結局。
在地下的洞穴中,是沒有白晝和黑夜之分的。蓮心不知道那個所謂的“今夜”,什麼時候才會到來。搖曳的燭光在風中忽明忽滅,將他地上的影子撕扯成各種光怪陸離的形狀。
漸漸的,他開始感覺到餓,感覺到渴,睏倦彷彿潮水一般將他吞沒。他開始想,自己也許就會這樣靜靜的死去,趕在夜晚的到來之前。
他想起自己的家鄉,遙遠的古烈江邊,一個名叫邴江口的小地方。從小,村子裡的人都好像躲著他們家,說他們家給村子裡帶來了詛咒。也因為那個詛咒,從沒有一個同村的孩子跟他玩。
不過,他並不介意,因為,他深深愛著那個地方。
從小時候記事起,他就喜歡一個人靜靜的坐在江邊,看大江的江水流過,一看就是一整天。別人怎麼都不會想象到,那看上去永遠一樣的江水,在他的眼裡是多麼的不同。也許只是一個漩渦,也許只是江水中的一小朵浪花,更也許只是夕陽灑在平靜江面上炫彩的光澤,都能夠讓他感覺得到這個世界的美妙。
能夠感覺到這個世界本身,就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有的時候,他會不知不覺的在江邊睡著。到了傍晚的時候,他的娘就會到江邊來找他,輕輕的衣服裹在他的身上,再抱起她來回家。家裡,有早已準備好的飯菜,和香甜的美夢在等著他。
想著想著,娘衣服上熟悉的味道,娘身上的溫暖,彷彿就在自己的身邊。
“娘…”當蓮心再抬起頭的時候,早已經淚眼朦朧。
“瑾兒,還冷麼?”他的耳邊,迴盪著一個熟悉的聲音。
猛然間,他睜大了眼睛望著眼前的這一切!
仍舊是那個洞穴,仍舊是被血染紅的沙地,仍舊是搖曳的燭光,仍舊是冰冷的石壁。
不過不同的是,他的身上,似乎多了一件衣服。
那是一件婦人的衣袍。
“娘?!”蓮心不由得驚撥出聲。
在他的身邊,跪坐著一位中年的婦人,不知多少年的奔波和操勞已經讓她的髮間佈滿了銀絲,皺紋慢慢登上她的額頭,留下歲月的痕跡。而此時此刻,她的眼神中,卻是滿滿的疼愛,數不過來的憐惜,看上去,讓人揪心的痛。
她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將蓮心擁在自己的懷裡,用自己的體溫溫暖著懷裡脆弱的小生命。作為母親,這是此時此刻,她能給予的一切。
“娘!!!”看清楚眼前的一切之後,蓮心不由得驚撥出聲。熟悉的體溫,熟悉的聲音,熟悉的面容,不會有錯。這天底下,有哪一個兒子能把自己的娘認錯?!
蓮心一下撲倒在婦人的懷裡,嚎啕大哭。
這一刻,所有的勞累,傷痛,折磨,所有的恐懼,委屈,悲傷,都化作無休止的淚水,一瞬間傾瀉而出,他大聲哭泣著,宣洩著。這些日子以來,一個人的孤獨,一個人的堅強,在這一刻都因為一個溫暖的港灣而再也不復存在。他不需要去考慮,不需要去思索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因為這沒有必要,更因為他不想。他生怕自己想清楚了,所有眼前的這一刻都將化作虛無的泡影。他寧願就這樣一直待下去,直到死亡。
不由自主的,婦人擁抱蓮心的手,越來越緊,死死不再分開。淚水順著她臉上的皺紋緩緩流下,可是,她仍舊在笑,在微笑。對於她來說,這世界上再沒有任何東西,比眼前的幸福更重要。
“瑾兒,為娘委屈你了…”婦人低聲說著,同時低頭輕吻著蓮心的額頭。
蓮心鑽在婦人的懷裡,使勁搖了搖頭。
二人就這麼母子相擁著,再沒有人說話。
也不知過了多久,洞穴中似乎傳來一陣響動。
婦人低頭看去,懷裡的蓮心似乎已經睡著了,輕微打著鼻鼾。
他還是個孩子啊。
婦人這麼想著,一邊輕輕將蓮心搖醒:“瑾兒,為娘想跟你說兩句話。”
蓮心睜開了眼睛,眼睛中似乎還泛著晶瑩的淚光:“娘要說什麼?”
開口之前,婦人先笑了。她的笑很溫柔,有一種要把心融化的感覺:“瑾兒,你覺得,你長大了麼?”
蓮心剛要張嘴回答,卻好像忽然間想到了什麼,隨後俏皮的眨了眨眼睛,撒嬌道:“沒有!沒有長大。瑾兒一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