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丘城的城西有一座小山。小山並不高,依據蠻族人的傳說,人族女子烏琪曾經在這座山上日夜守望著她的夫君,風之戰神薩烏拉的歸來,於是這座山也被稱為望山。
曲折的山道順著小山的山坡蜿蜒而上,彷彿一條細蛇一頭扎進茂密的山林之中。山道之上,大司農張繼擺了擺手,示意身後的百官停下。前方皇上有口諭,卻是下令文武百官不要再跟著向上走了。
張繼重重喘著粗氣,擦了擦額頭上的細汗。往日來都是下人們抬著轎上山,真要自己雙腳登上去,這副老骨頭恐怕早就該散架了。他找了塊青色的石巖坐下,兩條腿卻似灌了鉛一般。此刻,百官們正在望山的半山腰處,而皇帝已經下了龍轎,帶著國師紫竹上山頂登祭臺去了。
是的,國師紫竹下令所建的祭臺,便設在望山的山頂。張繼曾經向紫竹詢問過,這祭臺有什麼要求,紫竹的回答也很簡單,需要有一樣事物,其他隨便。
那樣事物,便是一座巨大的金鐘。十萬兩黃金,千名巧匠。
紫竹對於金鐘鑄造的嚴苛,和對於祭臺的隨意形成了強烈的反差,張繼甚至覺得紫竹是著了魔,金鐘上每一道刻紋的偏差都好像能要了他的命一般。
彷彿能要國師的命,那麼真的應該擔心要命的,就是這一千名巧匠們了。
金鐘終於鍛成了,這千名巧匠也只剩下了不到八百。
想著,張繼撥開林葉,努力向山下望去。濃厚的大霧早已遮住了視線,不出數丈便已看不清楚。他嘆了口氣,他希望此刻的“叛軍”已將望山包圍,那麼以後就不會再有這麼多無辜之人喪失性命了。
而他完全想不到的是,此時此刻,“叛軍”的首領正剛剛潛入至望山的山頂
撥開茂密的枝葉,曹雲被眼前景物晃的有些刺眼。
望山山頂處一片空地上,平鋪著一層骨白色的白沙。沙地面積不算太大,約有數十丈方圓,周圍被一圈山林環繞。說來也怪,自從登上山頂之後,這濃重的霧氣就好像被甩開一般。從山頂四望,這霧氣好像是厚厚的雲層,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壓在了半山腰的位置上。而登高處,便是站上了雲層頂端,湛藍色的天空中萬里無雲,一眼望不到邊。
誰能想到,這青州永遠也散不掉的霧氣,卻只因身陷在雲中?
碧空如洗,接天的雲海一望無垠,而望山上的這一小片由山林所拱衛的沙地,卻好似雲海中的一葉孤舟。
沙地的正中,聳立高掛著一座巨大的金鐘。
鐘體由純金打造,分風,花,雪,月四面。精細而華美的花紋雕刻其上,似有一層浮光在紋理間流淌。日月光芒的映照下,金光耀眼,折射出已超脫凡界的神聖與威嚴。
咚!
當第四十七聲鐘聲響起,金鐘通體泛起一層光。這光華似水,濃的似乎化不開,像是給這天地暈上了一層朦朧,那是來自神界的不可侵犯。
此刻的沙地上,正匍匐著兩個人,他們皆額頭駐地,拜跪在鍾前。
權傾朝野的一國國師紫竹,曾冠“夜屠魔”的一國皇帝陳斯,不跪天,不跪地,跪的卻是鐘下的一名男子。
男子於金鐘下盤腿而坐,二目微合,金鐘的光芒太過於耀眼,一時看不清他的長相。即使他此刻身著一身人族夥計的普通打扮,可任誰都無法將其劃歸為平凡。
他可以擁有一個普通的長相,他可以穿戴一身普通的穿著,他可以保持一個名為“夥計”的普通的身份,他可以喚作一個名為“蛋子”的普通姓名。
因為當他報出自己真名的時候,世界將圍繞他旋轉。
於是,曹雲動了,沒有人知道他到底有多快,骨白色的沙地上,墨色的一條閃電。面對這樣的對手,曹雲根本沒法估計有多少勝算。沉重的夜梟槍破空呼嘯,如同一道水墨於天地間噴濺。
他唯一的目標,是神。
神沒有動,他的身影籠罩在一片金色的光暈之中。
忽然,曹雲心頭一緊,夜梟槍槍桿微顫,似乎是預警一般。一絲不祥的預感湧上曹雲的心頭,他急忙側身,幾個翻滾朝一旁閃躲。
在他剛才的滯身之處,竟猛地炸開一團黑色的火焰。焰苗擦著曹雲的衣襟,爆開數道黑色的火星,隨後鑽入沙地,消失不見。
這居然是血影凋零?曹雲心中一驚,這是他再熟悉不過的劇毒,若不是為了解毒,他也不會在龍殤湖月冢之中耗費整整兩年的光陰。
還未等他細想,卻聽匍匐在地的陳斯竟朝金鐘下的男子惶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