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龍丘城,大司農府。
燭光下,是張繼滄桑的面容。
書案上的燭火顫動著,跳躍著,在老人迷茫的二目中倒影出一團小小的光。
三朝老臣的他早已把官場上的事看的很淡,若是自己能更隨性一點,可能在四年前就已經辭官不做告老還鄉。畢竟這些年的積蓄,回老家弄個衣錦還鄉子孫滿堂,還是沒有問題的。
可自己為什麼會留下呢?
張繼自己也說不清。在百官們的心中,似乎需要有這麼一杆旗,在百姓們心中,似乎需要有這麼個念想,在所有人心中,似乎需要有這麼個信仰。否則,這天下就完了。
而現在,是到了把這杆旗交出去的時候了。
忽然,老人似乎是重重下了什麼決心,他的眼神也隨之變得清明透亮。
他提起筆,展開一卷空白的書簡,用輕輕顫抖的雙手,開始奮筆疾書。
不一會兒,書信便寫完了。他從頭到尾又看了一遍,點了點頭。
張繼站起身。他一個人拖著佝僂的身子,邁著略微蹣跚的步伐,走出書房。他屏退了家人,獨自轉過迴廊,來到後院。
大司農府的後院不大,也談不上奢華。白色的小石子鋪滿彎曲的小徑,有文竹種於小徑的兩側,倒也算是茂盛。月夜下,老人獨自沿著七拐八彎的小徑,穿過石山,來到小徑的盡頭。
小徑的盡頭,是一汪清潭。潭水清澈見底,上面漂浮著幾片荷葉。月光穿過荷葉的間隙,投下幾縷清光。
潭水旁,正坐著一名身披青灰色長袍的男子。男子懷抱一支長戟,眼神睏倦。他的頭不住的歪倒,一下一下磕在冰冷的戟杆上,復又不住的驚起,一臉的昏昏欲睡。長戟朝天,上面正挑著一張白布,白布的一面上題著:
“公買公賣,洩露天機。”
“柯公,老朽想請你送一封書信。”
張繼對著男子深施一禮,拱手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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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霧繚繞之中,是一片骨白色的沙海。沙海無邊無垠,蔓延在天地之間。
而在沙海的正中心,卻聳立著一座巍峨燦爛的金殿。金殿看上去竟似乎是由黃金通體打造而成,飛簷翹角彷彿一隻展翅而翔的金鵬,雕樑畫棟上盤著無數只栩栩如生的巨龍。金芒自金殿閃耀,散發出無比神聖的威嚴。
而此刻,金殿的大門轟然間洞開,從門裡竟急跑出一名神情焦急的男子。男子火紅色的頭髮在風中四散,眼神凌亂,透出心中的自責與不安。
金殿的門口處,躺倒著一名女子。女子一身白衣,背後生著一雙銀白色的羽翅。
“娜塔莉斯!”男子驚慌的吼叫著,他將地上的女子抱在懷中,悲憤的大吼。
“對不起,還是驚擾到你了...”女子輕聲呢喃著,竟已是氣若游絲。
“娜塔莉斯!是我錯了,我不跟你比了,我們不要再比了,可好?”吼叫著,淚水順著男子的眼中奪眶而出。
而女子的臉上卻浮現出一個淺淺的微笑:“不,這樣也挺好。我其實一點也不喜歡這裡...”
聽了女子的話,男子卻一個勁兒的使勁搖頭:“不!這裡就很好,娜塔莉斯,這裡就很好!因為...因為...”
這時,男子的話卻突然說不下去了,因為他看到女子的身影正化作一抹銀色的光芒,越來越輕,越來越淡。
女子抬起手,她的指尖輕輕劃過男子的側臉:“軒極,幫我照顧好,那個世界...”
說完,女子便化作一團光芒,再也消失不見。
“不!”望著空空如也的雙手,男子猛地發出一聲咆哮:“因為這裡,還有你啊!!!”
隨著男子震天的一聲怒吼,那奢華燦爛的金殿竟四分五裂,於轉眼間崩塌!金殿的殘片四濺而出,化作一道道金芒,散射入沙海上的虛無之中。
而此刻,當再定睛看去,金殿的廢墟之上,竟高高聳立著一支金色的巨鍾。
金鐘分四面,繁複的花紋沿著金鐘的四壁蔓延,花紋兩側鐫刻著神秘的符文與圖騰。
一面的花紋忽而硬朗忽而妖柔,是風。
另一面卻是含苞怒放,是花。
一面的花紋忽而輕盈忽而凌厲,是雪。
另一面卻是銀輝滿地,是月。
咚!
一聲巨大的鐘聲傳來,震耳欲聾,驚得韓冰猛地睜開雙眼。
竟是一場幻夢。韓冰揉揉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