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奉獻出你的軀體,這可是至高無上的榮耀,你知道曾經多少人渴求過這份榮耀?當年萬人之上的葉王,他可是跪在我面前苦苦哀求了無數次,你難道不想要這樣的榮耀?”
“榮耀?既然你這麼看重這份榮耀,為什麼不去找那些願意跪在你面前求你的人?”
“蠢貨!如果不是‘他’將自己的精魄贈予了你,我又怎屑多看你一眼?”秦軻看上去像在自言自語,一時聲音清亮高亢,一時聲音暴戾低沉,“我已經失去了逆鱗,能讓我重回世間的,只有你,只有你!”
“那與我何干?”清亮高亢的聲音帶上了幾分怒意,秦軻嘶吼道:“我從來未曾要過那個什麼精魄!也從未有過你那種野心,我只是想好好活著,那我又憑什麼要被你吃掉?”
心魔早已看到了秦軻的過往,也知道了秦軻心中一直憧憬的未來,然而他對此嗤之以鼻,一抹冷笑呈現到秦軻的臉上,顯得分外陰寒,他嘲諷道:“你以為你的那些願望能實現?告訴你,擁有那個印記的人,根本不可能好好活著,甚至不算是為自己而活著,那是來自世外的一雙眼睛,他們可以透過操控你,觀察整個世間,甚至某一日,你會在不知不覺間成為他們的爪牙。而我……我才是這世間的守護者!所以應該活下來的……是我!不是你!”
那顆龍心再次靠近了胸腔,感覺只需微微發力就能被推回到原本的位置,與秦軻的心臟融為一體,誕生新的偉大存在。
但這一點點的距離,又好像天空與大地那般顯得無比遙遠。
“你說得對……我本該死在那年的荒原上,死在我爹孃的身邊。”秦軻慘淡一笑,左眼雖然血色依舊,卻流出了一滴清澈的眼淚,“這麼多年了,我一直將那年的事情藏在心底,假裝它從來沒有發生過,就好像假裝我從來沒有吃過爹孃遞來的那碗肉……”
“我對很多人說過那段經歷,包括我師父,我告訴他們,爹孃是餓死在逃荒的路上了,阿爹臨死前還執著我的手,讓我繼續走下去,活下去……可笑啊,若我當初沒有去偷那幾張麵餅,或許我還能和爹孃一起多走幾天,最後,也能餓死在一處……”
秦軻的眼淚落到自己血肉模糊的胸膛上,竟滋滋地冒出一縷白煙:“但那天我逃跑了,像個膽小鬼一樣瘋了似的往前跑,甚至沒有回頭去看爹孃哪怕一眼,好像只要我跑得夠快,我就能忘了自己是誰。”
“我是誰?”
“我是小豆子。”
“我爹是個老實的農夫,一輩子只懂得種地,可他種出來的糧食五成都得上交給官老爺,於是他只能不停地幹活,才能勉強讓我們有口飯吃。我娘是個很好很好的女人,能用最不起眼的布頭縫出最好看的衣裳,會蒸兔子模樣的饅頭,無論日子多難,她從不抱怨,即使走在荒原上的時候,也從不說餓,只一遍一遍地給我講著南邊的稻田年年豐收,南邊水塘裡的魚會自己跳到大船上去……”
“可害死了他們。”
“即便我能在那場夢裡把那些人碎屍萬段,又如何?我依舊改變不了這一切。”
心魔彷彿從他的話裡聽出一絲希望,秦軻的神情轉而變得興奮不已,道:“所以你明白了?那還不快把它放回去,我發誓,將來君臨天下的時候,我依舊用你的名字,我會讓你的名字被世人銘記千年萬年,你將成為這世間的王者!”
“你還在猶豫什麼!”感覺到秦軻依舊沒有動作,心魔急切起來:“再不放回去,我遲早會被“他”留下的力量烤成灰燼的!”
秦軻嘆了一聲,如陽光般和煦的笑容替換掉了心魔扭曲的神情,左眼的血紅褪成了淡淡的粉色:“可你忘記了,我不只是小豆子。”
他自顧自地說道:“那天我躺在一處廢墟里,幾乎餓得連眼皮都抬不起來,我想我真的快要死了,頭頂上有隻禿鷲一直看著我,不遠處也有野狗想要過來……”
“但是後來,我師父出現了,他趕走了那隻禿鷲,野狗們也不敢接近,他給我喝了幾口米湯,然後揹著我走出了那片荒原。”
“一路上,他問我叫什麼名字,問我是哪裡人,之後他笑著跟我說,小豆子這個名字聽著像小名,不夠響亮。”
“於是他給我起了個新的名字,叫秦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