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鐘之前。
營中穿著一身甲冑計程車兵們,藉著火把盈盈的光亮開始生火造飯。
馬廄久攻不下,可人是鐵,飯是鋼,總不能遙向站著,靠熾熱的眼神去殺死他們吧。
馬肉在鍋裡咕嚕嚕作響,撒下幾把山中採來的野菜,肉湯的香味逐漸飄散開來。
只是想到這些馬肉原先都還是他們騎乘作戰的戰馬,他們心裡又不免生出幾分悲涼之感,有計程車兵吃著吃著,眼圈也跟著紅了,到嘴裡的香濃滋味逐漸變得古怪起來。
一支大約兩百人的隊伍一路前來,站在前方的一名百將臉上笑容滿面,他的身後滿載著酒水馬肉的木車排成一溜。
走近之後,百將對著休息中計程車兵們高喊道:“諸位弟兄!張將軍吩咐,今天大家辛苦,讓我帶些酒水和馬肉過來,好好犒賞犒賞你們吶!”
幾乎是話音剛落下的那一刻,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
在軍營裡,犒賞這兩個字,向來牽動人心,因為這意味著接下來他們會得到一些超出供給的東西,包括吃食、酒水……或許這些東西在達官貴人們聽來再普通不過,但在軍營裡,在大多數時候士兵只能就著鹹醬,吃著乾硬的餅子、炒米的情況下,這些額外的“饋贈”顯得彌足珍貴。
雖說營中已經殺開始殺馬,整日都有馬肉可以吃,但軍需官為了能讓大家堅持得更久一些,每天下發的馬肉都只能讓人吃個半飽,這事在軍中也一直惹得人抱怨四起。
所以一旦聽說犒賞,大多數人都是興奮地靠攏了過去,一個個望著板車上的酒水和馬肉激動不能自已。
軍中向來禁酒,不過這麼多天被圍困在平谷裡的怨憤早已經壓過了一切,就算這些車上的酒水是軍中碩果僅存的東西,可援軍都等不來,眼看這些東西放著又有什麼意義?
“不要搶,都有,不要搶。”百將順手從車上取下一袋酒和一大塊馬肉,遞給林信帳下一名百將,笑著道:“老哥,今天累壞了吧?”
“可不是麼?”那人抱怨道:“打又打不進去,偏生林將軍又不讓我們退下來。”
“沒事兒。張將軍如今也過來了,還吩咐我帶來了酒水馬肉,弟兄們辛苦,索性敞開了大吃一頓。”百將攬住了那人的肩膀,“不過張將軍說了……兄弟們可別吵著裡頭幾位將軍議事,一會兒啊,去東邊鬧,到時候就有誰想扯著嗓子唱一曲也由得你們。”
那人大笑起來,對著其中一名正在大口喝酒的屬下道:“看著點喝,別給老子喝醉了!走,帶著弟兄們去東邊兒,吵著將軍說話,當心老子踹死你。”
接著,他又環顧四方道:“拿上東西,大夥兒去東營待著。”
“是……”人群中響起一陣稀稀拉拉的回應,大多數人都已經沉浸在了有酒喝有肉吃的喜悅之中,嘻嘻哈哈動作飛快。
隨著車上的馬肉和酒水被一搶而空,士兵們紛紛向著離中軍營帳最遠的東營走去。
百將則張羅自己帶來的人收拾著板車和一地狼藉,而墊在板車上的稻草裡,響起了微微的金鐵碰撞聲。
“外面怎麼吵吵鬧鬧的。”營帳裡,林信皺了眉頭道。
聽到這一句話,秦軻心中頓時一緊,下意識地向前踏出了半步,卻又狠狠地停了下來,裝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般。
倒是張九新依舊鎮定自若,臉上笑容慵懶:“沒什麼,我安排人運了些酒肉過來,聽說你們這邊人不多,馬肉分得也少,兄弟們總要吃飽喝足才有力氣拼殺嘛,這也算是……我來晚了的歉意吧。”
“原來如此。”林信撫掌大笑,“張老弟倒是貼心,不過偏生忘記了咱們這一桌,我們一直等著張老弟過來,可都還沒用飯呢。”
營帳裡的眾人當然也笑著應和,紛紛稱是。
張九新點點頭,應對得體地笑道:“各位稍等片刻,馬肉帶來都是生的,這會兒我吩咐的人應該已經做上了,等肉烤熟,酒暖好,自然立刻端上來。不知不覺地,都到冬天了,喝點酒正好暖暖身子。”
這時,朱先生卻皺起了眉頭,低聲道:“這……軍中飲酒,不好吧?如今郭開的人頭還沒有取下,就在軍中大肆縱容下屬飲酒,如果郭開趁這時候……”
“朱先生不必擔心。”張九新擺擺手,道:“郭開手下不過兩千人,而我和林將軍合兵之後足有八千餘人,郭開除了能縮在馬廄裡當只烏龜,還能做些什麼?”
“張將軍說得不錯,郭開那老匹夫,一輩子只會守城,弟兄們今天累了一天,先歇息一晚,養精蓄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