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可以帶著孩子到我墓前給我撒一杯水酒,我要是能在下面看見,也是值得欣慰的一件事。”
雖然公輸仁在笑,但她卻聽出了話語裡的一股悲意。
公輸胤雪莫名紅了眼眶,想到公輸仁這些年對自己的照顧和這一次他為了自己這樣宛如雷霆的作為,或許公輸仁有些時候並不能讓他滿意,但至少在他的位置上,他已經儘可能做到最好。
公輸胤雪哽咽道:“大伯,你別這麼說。”
公輸仁的眼神柔和,道:“一轉眼,你都大啦。也不是小時候小姑娘的時候了,以後大伯也護不住你了,日後這公輸家就得你來替大伯管著了。倒是有件事情,反倒是大伯還得求著你。”
公輸胤雪看著公輸仁:“大伯你說。”
“老三……他雖然混了一些,可畢竟還是你叔叔,如果可以,還是留他一條性命,保他一世富貴吧。”
公輸胤雪想到那在死在唐軍鐵蹄下的二爺爺,一時有些猶豫,如果按照她的想法,她是不願意放過公輸究的,畢竟二爺爺等同於死在他的手上,讓她如何不恨?
但眼見公輸究如今已經油盡燈枯,又想到他為自己做的一切,終於還是點了點頭。
“好。”公輸仁滿意地道,“有關於證據,我已經給你安排了人,現在應該已經送到你的院子裡,只要有了這個,老三就不可能抵賴。我也只能做到這裡了,接下來的事情,你自己看著安排吧。”
他露出幾分疲倦,交代好了一切事情,他的精神再度萎靡起來:“你去吧,我想睡會兒,這麼多年……一直想好好睡一覺……”
說著,他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公輸仁確實累了,三十歲的時候,他接過這沉重的擔子,這麼多年位居公輸家最高的位置上,以一人之力卻要迎著八面來風,操持著一切事務的同時,還要庇護著家中那些心思不一的家人。
回想起來,他的一生似乎都是在為公輸家而活,而在患病之後,他仍然堅持著理事,直到現如今,也算是為了公輸家而死。
他的眼前閃過許多片段,從年輕孩童時候的天真,再到少年時候的張揚,成婚當日的大喜,壯年持家的謹慎,最後到病體難愈的無奈……
隨後是一片黑暗。
公輸胤雪望著公輸仁,心裡有些不是滋味,伸出手去撫摸公輸仁那仍然有些皺著的眉頭,把它一點點的舒展開,隨後身後有一團黑影籠罩了她。
“讓我來吧。”昏暗的燭火下,公輸胤雪看不清趙氏臉上的喜怒,之前的抽泣和淚水已經消失,只留下了一股平靜。
公輸胤雪點了點頭,握著那隻盒子,站了起來,看著趙氏溫柔的眼神和那隻在公輸仁臉頰上撫摸的手,這對順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夫妻,卻遠比所有人想象得要恩愛,甚至幾十年來,從未有過一句爭吵。
只是哪怕天上的比翼鳥也有單飛的時刻,何況是從出生到死都是聚少離多的人。
公輸胤雪心裡微動,不知道怎麼的,卻想起了此刻應該在院子裡練劍的秦軻,公輸仁最後跟她說的“手段”,她該對他用一用嗎?
可那之後呢?秦軻真的會因為……她,而留下在錦州嗎?
“你大伯平時總是說,想再回去稷城看一看。”趙氏突然說話了,聲音清淡,“所以之前也跟我談過他的後事。他說棺材就不必了,又大又沉,入了土陰暗潮溼,又得被蟲子啃食。倒不如燒了乾淨,用骨灰罈子裝了,也輕便,正好可以讓我帶著回稷城去看看。”
公輸胤雪低著頭,以公輸家的喪葬慣例,從來沒有火葬的時候,畢竟公輸家雖然並未明確站在哪個派系,可受儒家派系的影響頗深,講究“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得輕易損毀”,等擺放在家中三天之後,就會由人抬著棺材出城,一起葬入公輸家的祖墳與列位先祖相見。
但這既然是公輸仁自己的意見,公輸胤雪也不願意讓他死後還不得滿足:“我知道了,伯母,大伯一切後事,都由您操持,我都聽您的。不過現在外面不怎麼太平,戰亂未止,更有不少盜匪橫行,您要去稷城,還是等過了這陣子風頭再去好些。”
趙氏卻搖了搖頭,道:“你大伯去了,留我一個人在這宅子裡,夜裡我會做噩夢,還是早些去後一些,何況他也就這麼點願望,我也不想耽擱,這一次的兵亂不知道還要延續多久,要是拖個幾年,我只怕也身體睏乏了,人也就懶了,不願意離開了。你放心,有家裡的供奉在,我也不帶多少人,不會有什麼麻煩。”
公輸胤雪只好點了點頭,道:“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