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曜用力灌了一口酒,下意識握緊了水囊口,低聲道:“如果他們真的出兵,會先攻打那裡?銀川?裴瑜?還是巴庭?”
“這我哪裡知道?你才是將軍,我就是個臭當兵的,讓我殺個人還行,讓我猜唐國人從哪兒來?倒不如問問今天咱們在哪兒過夜。”大劉子翻了翻眼珠子。
黃曜突然一噎,隨後憤怒地罵道:“你孃的,大劉子,你活該當一輩子小兵,叫你多看幾本兵書,少看點地攤上的美人圖,你說說你,就算把那圖冊看出個洞來,能有個屁出息?”
“將軍有出息就行了,咱普通人不就是指著這點意思嘛,婆姨又不在身邊,只能看點那個過過癮。”大劉子哈哈一笑,不但不難過,反而沒臉沒皮地道:“反正只要將軍你將來高升,我們兄弟幾個都能跟著沾光,回頭帶著銀子風風光光地回家抱婆姨,再生個大胖小子,也算對祖宗有個交代了。”
對於大劉子這種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行為,黃曜也是拿他沒法,罵了兩句之後也只能從懷裡拿出地圖細細檢視。
這幾天他們一直在追蹤一支唐國斥候,然而斥候與斥候之間的交鋒是如此捉摸不定,追蹤兩天雙方居然連面都沒見上,只能透過零星的痕跡來猜測唐軍的動向。
也因為如此,他們必須不斷深入,甚至越過邊境,像是獨行的野狼,沒有後援,沒有補給,只有無盡的遠方與隨時可能發生的危險。
“這麼追下去太危險。”黃曜沉思過後下了這樣一個判斷,“我們已經兩天沒再看見自己人的記號,看來其他人都已經回頭,我們再繼續追下去,一旦被唐國人包圍,想跑都跑不了。”
多日行進,他們的馬匹已經掉膘,乾糧已經消耗過半,人都有些疲倦,一旦遇上如狼似虎的唐軍,那必定是一場瘋狂的追殺。
但他又有些不甘心道:“都已經快找到這些唐狗的蹤跡,偏生要在這時候放棄……”
“我記得……前方一百里,有一處唐國人的烽燧。”大劉子望著地圖,說出一個讓黃曜震驚的訊息。
“烽燧?你怎麼知道?這地圖上也沒畫。”
大劉子搖了搖頭,指著地圖緩緩地解釋道:“軍中的地圖,向來只標識那些有把握的東西,加上當初我們撤得快,許多東西也沒機會驗證。不過我確實見過,就在一座小山的後面,雖然很矮,但火光足以能讓周邊看到,訊息很快可以傳遍各地。”
他說的當初,自然是指當年唐國南侵幾乎打到建鄴城的時候,當年大戰一起,不知道有多少人拋妻棄子加入軍中,大劉子正是其中一名,算算時日,已經快八年了。
八年,如果大劉子有孩子,都該上學堂了,然而這老卒一直沒回去,只是說再撐一年,再撐一年,總要替那些死去的兄弟殺夠本才行。
黃曜一方面敬重這老卒的品格,另一方面也信服這個老卒滿腹的經驗,一路上遇事都會與他商議。
“也就是說,我們距離唐國人可能已經不遠?”黃曜想到這個可能,心臟莫名地加速跳了起來。
雖然這個當年靠記憶記下的烽燧,不見得還存在,但只要曾經有過烽燧的地方,必然會是個很好的落腳點。
淋了這麼多日的雨,向來不習慣荊吳氣候的唐國斥候只怕比他們還要難受,這時候一個溫暖、乾燥的烽燧自然是他們最好的落腳點。
真能抓到幾個活口,是不是能問出更多?
這樣也能摸清唐國最近在搞什麼玄虛,明明一再犯邊,卻始終只是試探,讓人摸不清楚他們到底打算要攻打何處。
據他所知,項楚用兵從來不是這種風格,這次帶兵的似乎已經換成了原徵南軍的另外一位將軍,叫劉沛的。
對於這個人,荊吳難免有些陌生,因為以前項楚的光芒太盛,導致大多數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這位“霸王”身上,自然而然對於一旁那個看上去沒什麼亮點、常常一臉溫和笑顏的劉沛有些輕視,反倒顯得荊吳這回有些被動。
可唐國既然選了他帶兵,證明這個人必然有他的過人之處。
大劉看出黃曜的想法,憨憨地搓了搓手掌笑道:“要不然,咱們去幹上一票?”
“幹一票”這種說法,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土匪劫道,然而這卻是軍中常有的黑話,斥候們平日裡負責打探訊息,裝扮成土匪更是駕輕就熟。
但黃曜聽到這三個字,卻是全身一震,開始猶豫起來:“幹一票?可……”
他此刻的腦中轉過無數危險和可怕的後果,一股熱血卻像洪水一般席捲到心頭,迅速淹沒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