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概是在場除了那個蠻人之外,最不能接受的一種結局。
如果說薛洋跟他們非親非故,或許他們除了悲傷之外也就罷了,可在場的幾人裡,薛洋是薛弓的血親弟弟,老供奉是薛弓的至交好友,公孫離更是被薛弓收養大的孩子。
要讓他們放棄自己親人的生命,自己苟且偷生,談何容易?
公孫離木木地站在原地,只覺得房內太過安靜,胸腔裡噴湧而出無數情緒,最終都化作一聲哽咽:“我……”
還沒等他說出口,薛洋已經一隻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只見眼前的薛洋已經換了一副面孔,不再黯然神傷,一對黑色的瞳仁裡透露出常年行走江湖的兇狠和警惕。
“太安靜了。”薛洋看向那微微搖曳的燭火,似乎是感覺到了什麼,“從剛剛開始,外面的行人聲音幾乎都聽不見了,你們不覺得奇怪麼?”
老供奉半閉著眼睛,似乎也有所體會,微微點了點頭,年老且經驗豐富的他自然也能體會到這樣的細節。
雖然說公孫離的住處並非是什麼繁華處,可還是時常會有行人經過的,此時這麼安靜,似乎除了鳥雀的鳴叫聲和夜裡寒風吹動樹葉的聲音之外,所有人都遠去了。
薛洋只是一揮手,隔著五步的距離,燭火只是掙扎了一瞬就熄滅了,整個房間陷入了一種可怕的黑暗,而薛洋則是躡手躡腳地靠近房門,隔著門縫向著外面探查,似乎想要發現什麼。
院子裡一切如常,只有幾隻鄰居豢養的雞在兀自地覓食,搖頭晃腦。
但越是這種安靜,薛洋越覺得擔心,從這些日子以來,他為了躲避校事府的追查已經是拼盡全力,好幾次他和校事府的的探子甚至只隔了不到十步的距離,只要他多呼吸一聲,都有可能被察覺。
這一次他來到公孫離的住所,本就是一場冒險,誰也不知道會不會引起校事府的注意。
“不對勁。”薛洋抱著最壞的打算,低聲對幾人道,“我們得儘快離開,我從後院翻牆走,古日圖你從正門走,徐老你從側面翻牆,我們到老地方匯合。”
“憑什麼是我從正門走?”古日圖聽見這個安排,顯得有些不太滿意。
“那就我從正門走吧。”老供奉依舊平靜如常,顯得隨意地就攬下了這最危險的事,“其實也沒什麼可怕的,若是校事府真的已經確定此處是我們藏身地,那麼無論從哪邊走,都免不了一場廝殺,相反正門可能還因為疏忽而兵力少些。”
薛洋沉默了片刻,也沒有反駁,雖然他之前的安排確實是懷有私心,但既然老供奉如此大無畏,他也不必學小娘子一般扭捏。
“那我呢。”公孫離同樣緊張,但她也注意到薛洋對他沒有安排,所以發聲問道,“我該怎麼做?怎麼幫你們?”
薛洋和老供奉對視了一眼,沒有說話,藉著門縫的光在黑暗之中翻開了公孫離的床鋪,在公孫離有些震驚的目光之中,呈現出一個足以讓人藏身的暗格。
“你進去,兩個時辰之內再出來,如果我們出了事,你就直接去樂水別苑,告訴孫大人,如果他不肯出手相救,那麼我不能保證不會把在校事府的拷打之下還不開口。”
這是山窮水盡,到了死路的時候才不得不用的法子。
現在的情況是,孫同和薛弓在無聲之中形成了一種默契,薛弓寧願死也把秘密帶進棺材,而孫同則因為薛弓這種態度而放過薛洋。
但如果就連薛洋都被抓了,薛家人唯一的指望,大概也就是希望孫同為了保護自己而做一些措施,或許是朝堂上施壓,或者是別的什麼手段,拯救薛家人以免他們說出什麼。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孫同暗中派人潛入校事府大牢,把薛家人盡數滅口……
等到公孫離藏進暗格,三人交換了一個眼神,於是悄無聲息地開啟門,分別從不同的方向走了出去。
薛洋潛藏在黑暗裡,反而覺得這種黑暗更有安全感,雖然他本人並不算是隱匿的高手,但一身黑衣的他總要比白天容易脫身得多。
隨著他提起一口氣血,整個人就像是一隻大貓一般靈巧地翻上了院牆,隨後四下看了看,又跳了下去。
遠方傳來幾聲狗吠,街道叫賣的聲音依舊。
薛洋循著聲音,小心翼翼地進了一條巷子,低著頭像是普通行人一般放鬆地走著,但實際上他全身氣血已經提到了極限,雙腿的肌肉也緊繃著。
巷子很快看到盡頭,周圍依舊安靜,更沒有出現什麼暗探行走時候的腳步聲亦或者衣袂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