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剛開始就已經壓制住了自己,並且在壓制著自己的同時,甚至還能舉重若輕地用火焰燒死禁軍,以開口一句“咄”震死武庭,這得是個什麼境界?
無眾生境嗎?
還是更高……
他想到武庭死之前嘴唇顫抖著說出的“聖人”二字,一股寒意就順著脊骨向上直逼腦殼。
聖人,即使是精神修行者裡,這個詞彙都只是一個傳說,有不少精神修行者甚至認為這世上根本沒有這樣的境界。
秦軻也不敢肯定武庭說的到底是對還是錯,但至少一點,老人確實擁有著舉手抬足就可以殺死自己的力量。
“李四。”老人輕聲道。
“是。”李四點頭道。
大殿內逐漸傳來了另外一隊人的腳步聲,正是剛剛和老驢分開的那一隊,大概是聽見這邊傳出的異響,他們向著這個方向靠了過來。
老人微微抬眼,李四會意,雙手拱手作揖行禮,然後一個轉身,便消失在陰影之中。
隨著李四消失,秦軻突然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變得重新可以動了,只不過被壓制得太久,顯得有些僵硬。
他本該奪路而逃,但理智卻告訴他,這麼做毫無意義,他現在可以動,只不過是因為老人鬆開了“枷鎖”,只要他想,再給自己重新上一副枷鎖也不是難事。
之前被禁軍點亮的燈燭本就不長,這麼一會兒,已經逐漸見底,有幾盞更是直接熄滅了。
但地上散落的火把和剩餘的火燭仍然照亮了老人的眼睛,秦軻從中看見了疲倦,看見了悲憫,看見了淡漠,看見了和藹……卻唯獨看不見一點殺意。
老人向前走了一步,微笑著望向秦軻,問道:“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我……”秦軻咳嗽了一聲,這種時候還是不忘掩飾,連忙道:“我叫董大寶……”
“不。你不叫董大寶。”老人微微搖頭,看著秦軻躲閃著自己的目光,輕聲笑道:“你害怕我嗎?”
“不……害怕。”秦軻心裡自然清楚他現在怕得要死,但是就算此刻坦誠自己害怕,又有什麼意義呢。
“別怕,我只是個快要死的老頭子。”老人的聲音很輕,輕到宛若一片鴻毛。
快要死的老頭子?
秦軻嗅著空氣中那股焦炭的味道,那火焰太烈,以至於他聞不到屍體被燒焦時本該有的臭味,秦軻心中無法放下畏懼,能做到這一切的人,怎麼可能會是一個快要死的老頭子?
“哦……”這種話他當然不敢說出來,只能應和著點頭,希望這個深不可測的老人可以放自己一馬。
老人似乎也看出了秦軻的言不由衷,但絲毫不覺得惱怒,十分耐心地笑道:“沒關係,你現在還不明白。”
“明白什麼?”秦軻抬起頭,有些疑惑。
老人站直了,秦軻這時候才發現他比自己高出一個頭還要多,雖然枯瘦,卻宛如一根筆直的毛竹,他的目光落到了在他身後不停運轉的“渾天儀”上,咯噔咯噔的齒輪機括旋轉聲不絕於耳,他的眼神之中露出了幾分釋然。
“我們的相遇……或許是一個必然。”他緩緩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