噴湧到他的臉上,他一時間看不清自己到底是劈中了要害還是隻是劈中了手足,他的聲音被那股血腥味扭曲了,“如果我死了……”
“死什麼死!我們都得出去!再找高長恭那個混賬王八蛋算賬!”
秦軻同樣也在奮力搏鬥,聽見阿布的聲音,他大吼一聲,猛然撞進了一個魁梧大漢的懷裡,魁梧大漢的身體成為了他最好的遮蔽物,而他手上的劍並未停留,而是順勢猛然刺出。
滾燙的鮮血灑滿了他的肩頭,這是他今晚殺的第一個人,甚至說……
是這此生殺的第一個人!
這麼簡單,就殺了一個人。
秦軻哆嗦著,用沾滿鮮血的手握著劍,大吼道:“你們別過來!我不想殺人!”
然而山賊根本不會聽他的話,高長恭仍然靜靜地站在那裡,宛如一道生與死的鴻溝,不能跨越也不敢跨越。
山賊們目露兇光,他們正在拼盡全力,想要殺出一條求生之路。
木蘭遙遙地看著岌岌可危的局勢,看了看秦軻那顫抖著的雙手,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意。
明明他已經快要因為恐懼而把劍扔掉,但最終,他還是牢牢地握著劍,格擋,出劍,格擋,出劍,殺人這種事情,一旦開始,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只不過是短暫的幾息時間,秦軻和阿布兩人都已經殺死了三人。
木蘭輕咳了一聲,“這麼逼他們,是不是有些過頭?”
高長恭負手而立,靜靜地看著秦軻等人垂死掙扎,絲毫沒有打算上手去幫他們一把,他淡然說道:“孩子總該長大,若天下是太平盛世,我大可不必如此,但他們既然註定了要走上戰場……這一步,他們總得邁過去。”
木蘭是知道這一點的,少時入軍,她見識過無數的同袍手足在兇獸的一次次浩劫中化為枯骨,他們的血肉被咀嚼吞噬,最終支離破碎,難以分辨。長城軍中,一直以來都少有全屍能得以入殮,唯一能找回來的,只有那些刻著犧牲者姓名的腰牌而已。
她輕聲嘆息:“太平盛世……談何容易?可這些孩子,本該是我們這些人護著的。”
她望向蘇定方,感慨萬分,如今的三人之中,唯有蘇定方神情平靜,毫無畏懼,舉刀便可要人性命,抬手便是生死殺戮,似乎沒有什麼東西能阻攔他,能動搖他。
然而誰又知道,在當初,蘇定方也曾在戰場上哭爹喊娘,甚至尿了褲子?
一代代年輕人,最終都被投入了那征戰不休的修羅場中,與血淚並煎。
何人之過?
這時,人群中突然傳出一聲轟然巨響,那間熊熊燃燒的房屋摧枯拉朽般地倒塌下來,高長恭和木蘭轉頭去看,阿布和秦軻正趁勢從缺口中衝了出去,後面緊跟著倒提戰刀的蘇定方。
高長恭嘖嘖讚道:“還挺聰明,知道直接把土坯牆給劈開。”
火光將夜空整個染上了一層血色,而秦軻阿布和蘇定方三人且戰且退,在那些並不怎麼整齊的房舍之間遊走著。
很快,三個人就被追逐的山賊們撕扯開來,向著不同的方向,就好像是在潮水中奮力想要游到一處的魚,坍塌下來燃燒著的茅草最終點燃了附近的其他房屋,整個寨子都被火焰照亮。
秦軻低下頭,雙腿下沉的同時,雙足發力一瞪,動作迅猛宛如獵豹,他手上的長劍早已經在無數次碰撞之中崩了太多的口子,而當他再度殺死一名山賊,搶過他手上的兵器時,他能聽見自己胸膛裡那像是戰鼓一般的心跳聲。
他喘著氣,在一劍刺死轉角追來的一名山賊,也沒心思多想,一頭撞進了一旁一間尚未倒塌的房舍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