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輸胤雪道:“不瞞二位公子,半月前,唐軍的一支整編騎兵隊橫掃了靈鷲口一帶,致使周邊三郡的百姓流離失所,而這次稷城不知出於什麼考量,並未派兵援手,倒是把救濟流民的重任委派給了我們公輸家。”
“可城中大糧倉裡屯的都是軍糧,將來若是唐軍大舉來犯,錦州首當其衝便是前線,這軍糧是一顆一粒都動不得的。於是我公輸家只能大開私家糧倉,置了幾處粥鋪勉力支撐著……眼看家中糧食一天少過一天,二爺爺這才決定要帶著我一同去彭城買糧……”
白起道:“救助流民乃是大德,公輸家果然不失大家風範,只是……此地距靈鷲口有幾百裡之遙,怎會在半途遇上唐軍的?”
公輸胤雪的眼中頓時露出幾分怨恨,望向二爺爺那簡陋的墓碑,道:“唐軍?哼,他們要真是唐軍,那我就是唐國朝堂之上的貴妃楊太真了!”
秦軻微微一愣,跟白起互相對視了一眼,兩人眼中都有幾分疑惑。
“那這些襲擊你們的人是誰?是……有人要害你?”秦軻低聲問道。
“二爺爺這次帶隊,並不是走的官道,沿途哨站也未曾接到唐軍深入墨家的傳信,我們的行蹤怎可能會被唐軍知曉?怕是隻有自家人……”
公輸胤雪沒有繼續說下去,兩隻手垂在身側,不自覺地緊緊握成了拳。
自家人?只有可能是自家人。
當年盛世太平的稷朝,不也是因為受封的王侯宗親們個個野心外露,為了爭奪至尊帝位而反叛混戰,最終才釀成了如今的亂世之局?
“我幼年喪父,與小弟相依為命長大。我大伯雖為公輸家主,身體卻一直不好,大夫早早就說了只能是活一天算一年……而他膝下無子,若是真的哪日登仙而去,公輸家的一應爵位則該由我弟弟繼承,只是如此這般,我三叔、四叔他們又怎會甘心?”公輸胤雪想到那幾張平日裡看起來波瀾不驚的臉孔,哼聲冷笑道:“他們知道若是有我在,必然不會讓我弟弟吃半點虧的,而我若是死了,他們大可說我弟弟過分年幼,擔不起爵位……公輸家雖已不在朝堂之上,可家業之大,還是遠超一般的公卿世家……”
說到這裡,公輸胤雪抬眼看向秦軻,竟是雙手交疊行了個拱手禮:“秦公子,你年紀輕輕就已有如此修為,再看你手上這劍,想必家世不俗。我也知道我拿出這玉佩,是有點寒酸了……自然也不敢說用這玉佩就能收買公子為我做些什麼……”
突然,她臉頰染上幾抹微紅,原本篤定激昂的話語也流露出了一些遲疑,但她很快調整了呼吸,倔強地盯著秦軻的眼睛道:“我想請公子娶我!”
“噗”這下,不僅僅是秦軻,就連一路持重沉穩的白起都忍不住地發出了一聲令人難以理解的聲音。
而一旁聽故事似的褚苟本在一邊感嘆著豪門世家是非真多,一邊頗為同情地望著公輸胤雪,結果這句話一出口,他的下巴直接不受控制地往下垂了垂,如果不是他趕緊用雙手托住了,怕是得關節脫臼。
“啥?啥?”秦軻嘴唇顫抖著,一雙眼睛瞪得恨不得從眼眶裡突出來,“你說……你說娶……娶誰?”
“請公子……娶了公輸胤雪。”
“開什麼玩笑呢!”秦軻眼神遊離了一會兒,最後還是與她對望,卻沒能從對方的臉上看出任何戲謔的神色,一時方寸大亂,使勁擺著手道:“我不能!你……我……我娶你做什麼?我們剛剛才認識……我……你……”
秦軻的手指一會兒指指自己,一會兒指指公輸胤雪,已經有些語無倫次了。
“公子……公子請不要多想。”公輸胤雪臉上的紅暈一路蔓延到脖頸,覺得實在無法繼續面對秦軻和其他兩位男子的目光,只得低下頭去。
她知道自己這話一說,肯定會遭人誤會,畢竟婚姻大事由一個姑娘家主動提出總是有些不大像話,若是被別有用心之人聽到耳朵裡,怕是要給她冠上一個不檢點不安分的名頭了。
只是她也是病急亂投醫。原本家中最疼她們姐弟的二爺爺已經不在了,她一介女流,哪怕能活著回錦州,今後又如何能為自己和弟弟撐起一片天?
公輸胤雪緩了好半天,還是紅著臉,道:“公子誤會,我並非是真要嫁給你。只是我一個女子,想在家族中放手一搏,首先得免絕後患。在長輩眼中,我終究是要嫁人的,哪怕我再有能力有擔當,哪怕我把家族事務都料理得井井有條,可他們依舊不會真正地把我當成公輸家的人。”
“但如若我能找到一個願意入贅的夫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