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徹肺腑。
“有些錯,犯下便來不及挽回了。”李求凰看著李岐,眼光越過這位將軍的肩膀看向了牢內陰暗的角落,“其實不過是一念之差,可……已去之人,又能如何挽回?”
李求凰用手掌輕輕地拍打了兩下桌面,道:“唐國……天下。天下明明這麼大,卻容不下這樣一個錯誤麼?”
他看似是對李岐剛剛的一番對亡妻的追思有感而發,但看起來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李岐不知該怎樣作答,因為他完全不瞭解李求凰口中所謂的“錯誤”到底是什麼,又是什麼讓他如此後悔,甚至……令他以縱酒寫詩荒廢國政來自我懲罰。
他定了定心神,仍堅持道:“國主……唐國曆代先王嘔心瀝血,撐起了唐國一片清明天下,如今乃是大爭之世,若國主如此放任,如何對得起祖宗的基業?”
“祖宗的基業,說到底只是祖宗的基業。天下,卻是天下人之天下。若唐國真有一日覆滅,說到底,只能說明唐國不值得被擁戴。沙場征伐,與天下豪傑爭鋒,直至一統天下,那是年少時候才會有的壯志豪情……如今的孤,只是希望唐國百姓能安定富足,僅此而已。”
他微微眨了眨眼睛,雙目失焦道:“你不必再說了,或許史官們早已用筆給孤冠上了‘昏君’的名頭,這也由得他們去吧……”
李求凰喝完了最後一口酒,晃了晃已經空蕩蕩的酒壺,臉上露出了落寞的神色。
他本就是來天牢給李岐送行的。
現如今,酒已經喝完,可話,他說完了嗎?
李求凰站起身來,繞到李岐身旁,伸出手,輕輕地拍了拍李岐的肩膀,長嘆一聲:“是孤對不住你。”
李岐慌亂地想要站起身子,卻發現李求凰手上的力量之大,就連他這個已經破了三境的修行者都無法抗爭。
“比文治,孤不如荊吳諸葛宛陵。比武功,孤又不如滄海曹孟。”李求凰道:“唯有詩文一道,孤還有些自信,可終究……於國無益。”
“或許,你不該生在唐國。”
李岐眼眶中跌落滾燙的熱淚:“罪臣生是唐國的人,死是唐國的魂,此生有負國主,來生再報!”
“還是做個遊魂吧,或許那樣還自在快樂。”李求凰搖搖頭,用只有自己才聽得見的聲音輕聲道。
侍衛開啟了門,李求凰走了出去,他聽見背後李岐雙膝跪地,三聲響頭,每一聲都宛如戰鼓般沉重,即使是以李岐的修為,想來這樣的大禮也不會讓他太好受。
但李求凰沒有回頭,沒有多說,只是輕飄飄地走出牢門,向著天牢外走去。
就在天牢之外,楊太真靜靜地站著,身後的宮女低著頭,提著她的裙襬,不敢發出半點聲音,就連呼吸都儘量控制著。
李求凰身形微微一頓,看著楊太真,苦笑道:“你這裡做什麼?”
楊太真一身盛裝仍未卸下,頭頂的鳳冠和各色的飾物讓她看起來雍容華貴,然而她臉上的冷意,卻帶著一股子威壓,令人不敢直視。
“國主能來,臣妾不能來麼?”楊太真反問,目光直視前方,語氣也十分生硬。
李求凰聲音漸低,道:“你知道,孤不是這個意思。”
楊太真卻絲毫沒打算給李求凰留什麼面子,冷笑道:“臣妾愚鈍,又怎能明白國主心中所想?”
李求凰退了一步,低著頭,聲音中有了幾分無奈:“難不成我們要在這裡爭吵?走吧……孤陪你一同去華清宮私下商議,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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