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平日裡午後他都有些昏沉欲睡,只是今日,他胸中的幾分快意壓制住了病中的那股子疲憊與睡意,“胤雪啊,你這一路出去,是不是瘦了些?”
公輸胤雪明媚一笑,與秦軻對視一眼,道:“哪有……大伯說笑了。”
兩人落座之後,秦軻下意識地避開了公輸仁好幾次投過來的目光,只是很快,他想到自己這樣的舉動不大妥當,於是抬起頭鼓足了勇氣將目光再度迎了上去,對著公輸仁露出了無比真誠的微笑。
公輸仁只以為秦軻這是“未來姑爺”見長輩時該有的怯意,也沒有多想,反而是點了點頭,示意秦軻不要過分緊張,隨後轉頭問婢女道:“老三老四,什麼時候到?”
婢女躬身道:“三爺應該是在來的路上了,四爺……似乎帶著人出城打獵去了……說是暮時才能回來呢。”
公輸仁臉色有些難看,低低地哼了一聲,道:“這個老四……都什麼時候了,還沒個定心,整日就知道帶著奴僕出門打獵,如今外面不太平,唐軍不斷騷擾,流民又多,也不怕出什麼事兒……”
他說到這裡,很快意識到自己身旁正坐著公輸胤雪和“未來姑爺”,一時又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只能是輕輕咳嗽了一聲,擺擺手:“你下去吧。”
公輸胤雪仍在微微笑著,期間還不忘給秦軻夾上兩筷子酥肉和羊糕,公輸仁知道她是為了讓自己寬心而顯出的乖巧模樣,頓時生出幾分暖意,眼神也柔和了一些。
“出去這麼多次,這次最為兇險……”公輸仁伸出手,輕輕地拍了拍公輸胤雪的肩膀,“若不是還有祖上積下來的些微運氣,只怕大伯是再也見不到你了。”
公輸胤雪眼眶頓時紅了起來,其實她撐到現在,心裡早已壓了太多情緒。
趕回來的這幾日她在馬車裡、驛站裡,只要一閉上眼,眼前就不斷反覆著那些噩夢般的畫面,漫天的刀光,崩裂的顱骨,飛濺的鮮血……而她躲在板車下,眼睜睜看著隊伍中唯一身負修為的那位供奉揮刀斬向四方,卻無力阻止左右而至的長刀一次次劃開他的身體、他的四肢,最後捅進了他的胸口,他依然紅著一雙眼浴血奮戰,直到剩下的幾名“唐軍”倉皇逃走……
而她,渾身發抖,咬著牙,從板車的縫隙間往外窺視,好像一隻被群貓追逐的無能的老鼠……
公輸胤雪哽咽著:“二爺爺他……”
公輸仁眼神一黯,對於公輸胤雪遇襲一事,箇中原委他在家中閉著眼睛也能猜出個七七八八,但他知道現在的公輸家還不能亂,外患危急,唐國和滄海已然聯盟,早晚都會大舉進軍,以鐵蹄和刀鋒撕裂這個“徒有其表”的墨家。
此時,他只能強自振奮了精神,勸慰道:“你二爺爺向來疼你,這番他雖然去了,卻也能在天上看到你逃過了這一劫,還好好地活著,我已經吩咐了張管事快馬加鞭,去你們出事的地方徹查此事,也會把二老太爺的屍骨接回來在祖祠裡安置,你且安心,莫要再難過了……”
公輸胤雪望著公輸仁一雙銳利的眼睛,她從那絲毫沒有染上病氣的瞳孔中讀出了一些不明的訊息,只能是像受了蠱惑一般,微微點了點頭,道:“我,我知道了……”
(為了有機蔬菜揮汗如雨的一天,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