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終於退去,巨石城外滿是淤泥的萊德公墓到處忙碌著挖坑的墓地工人。
穿著瓦藍色繡花制服的梅隆拿出手帕,擦著眼角的淚水,又依依不捨地掃了眼地上那具麻布包裡的屍體。
腳蹬雨靴、身穿破舊苧麻短衫,肩膀斜耷並且有些駝背的墓地看守人託姆勒轉過身,將打鳥的彈弓塞進自己腰裡,拖著步子來到近前,看著梅隆腳下的麻布包裹道,“要把他裝進棺材嗎?”
梅隆看看託姆勒長條臉上那坑窪赤紅的鼻頭,點著頭抽泣道,“要塗了黑樹漆的棺材,要最好的!”
託姆勒打了個手勢,讓遠處兩名工人抬了口輕薄的棺材放在跟前,並親自解開裹屍麻布,看了眼躺在裡面的皮包骨男人道,“可憐的西里安,他曾經是我最好的朋友,每次在酒館只有他會陪我喝到天亮!”說著將西里安的屍體抬進棺材,又在鐵釘上吐上唾沫釘好棺材蓋,指揮手下用兩根扭花繩子將棺材吊入墓坑!
幾個工人拿起鐵鍬開始往棺材上撒土,託姆勒捏著甩掉垂在嘴唇的鼻涕,略帶悲傷地望著梅隆道,“你需要為你叔叔誦安魂曲嗎?畢竟亡靈也需要安慰才能昇華。”說著指了指不遠處正舉著詩書大聲誦讀的金髮年輕人。
梅隆傷感地點點頭道,“只要能讓他安息。”
託姆勒扭過臉,衝著金髮年輕人擺擺手,金髮年輕人親吻著手裡的詩書,又衝周圍幾名哭泣的死者親屬彎腰行禮,旋即快步來到梅隆面前自我介紹道,“您好先生,我叫卡瑪什,巨石城的詩人,但不是四處浪蕩的那種遊吟詩人,而是傳遞偉大思想,能讓眾靈頓悟的那種精神!”
梅隆客氣地點點頭,不停用手帕擦著眼角的淚水哽咽著說不出話。
託姆勒用肩膀撞撞卡瑪什,使了個眼色道,“別廢話,死人需要你的安息誦讀,快給我這位逝去的最好朋友西里安,誦讀首最好的安魂曲!”
卡瑪什急忙衝梅隆笑笑,將腰間的鹿皮挎包推到腰後,雙腿併攏地站在墓坑前,又整理著自己髒乎乎的麻布馬甲,清了清嗓子,高高舉起詩書大聲念道,“啊!其裡安,你可曾是我們最珍愛的人”
託姆勒不耐煩地走上前,拍拍正投入誦讀的卡瑪什,湊近低聲道,“是西里安,不是其裡安!”
卡瑪什反應了會兒,點點頭,又開始繪聲繪色地誦讀道,“啊,基裡安,你可曾是我們最珍愛的人,你為我們帶來了歡笑,讓針葉樹花開,而現在你可曾聞到那麥田的芳香,啊,基裡安,你是我們的珍寶”
看到梅隆聽得淚流滿面,託姆勒拄著鐵鍬,無奈地攤開隻手道,“卡瑪什是個好詩人,雖然有時候發音不太準,基、其、西略微分不清,但和你叔叔一樣,他骨子裡其實也是個好人!”
西里安的墓坑被工人們快速填埋平整,又用雨靴踩著上面鬆鬆的泥土,與此同時,一名衣著破舊、頭髮蓬鬆的女人抱著束從野地裡採來的鬱金香,遞到了梅隆手中。
梅隆彎腰將花束放在墓地上,並眼眶紅潤地將手帕塞進口袋。
託姆勒乘機湊近梅隆耳朵低聲道,“墓碑現在也很緊張,很多都被衝得沒了蹤影,我晚上想辦法給你弄塊質量上乘的,只要找人把上面的字重鑿幾下就很完美,千萬不要告訴別人!”
梅隆感激地點點頭說道,“您真是個善良的人!”隨即又抽泣起來。
託姆勒將鐵鍬遞給旁邊的工人,搓著手道,“西里安在這裡最合適,我幾乎可以天天陪著他,你也知道他和我曾經形影不離!”
梅隆嗯嗯點著頭,並將手伸進胸前口袋問道,“我應該給您多少錢?”
託姆勒捏著下巴眉頭緊皺,好像很為難地低聲道,“您也知道,這裡埋葬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墓地四個金幣;塗了樹漆的上好棺材三個金幣,是前後塗刷了四次,還有面漆那種;墓碑一個金幣三比索,就算一個吧;還有誦詩和鬱金香,總共十一個金幣,沒辦法,水災後什麼都太緊俏,和以前的價格沒法比,老爺大人簡直想把我床鋪下面都埋幾個人,當然如果能往後拖個一年半載再下葬,肯定會便宜太多,但”
梅隆從口袋裡掏出錢袋遞給託姆勒道,“我明白,墓碑還得拜託您!”
誦讀完詩歌的卡瑪什踮起腳,看著託姆勒將嘩啦作響的錢袋裝進懷中,急忙將他拉到邊上,隨即兩人低聲爭執起來,託姆勒尷尬地瞄了眼滿臉詫異的梅隆,忙怒氣衝衝將枚金幣偷偷塞給了卡瑪什。
卡瑪什卻用指頭將金幣彈到空中,又抓到手裡,拍拍託姆勒肩膀道,“我得走了,巨石城還有更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