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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慶幸你當初沒有走上這條路。”

慶幸你捱過那些苦難時光,遇見了我。

她對喬治的印象還停留在集會時初見,他作為社會再教育專案的一員,是唯一一個開著豪車前來赴會的。他好像跟所有人都合得來,甚至包括朱諾。

喬治從沒把她當作一個態度冷淡的怪胎。

陷進回憶裡愣愣出神,只聽見菲恩又道:

“他死前給在法國的媽媽打了個電話,可被她錯過了。”

他嘆了口氣,極輕的一聲,像羽毛撲落耳廓,“我們找到他的時候,他媽媽還在不斷試圖聯絡上他——”

朱諾搖了搖頭,說不清心底感受:

“只是他再也沒辦法接聽了。”

靠坐床頭靜默片刻,她裹上一圈厚圍巾,深深吸氣,又緩慢地吐出來。

進入樓前電話亭,她遲疑許久,才抬手撥號。

提示音響了三遍,路德維希的辦公室內始終無人接聽。

朱諾只好折返宿舍,替林賽那一端房間撣去積灰,然後整理書本去上課。法學院的授課廳尚在步行範圍內,遲到了十五分鐘,被拒絕進入教室。

她靠在門邊,沉默地合了閤眼。

窗外正對著一頂青蒼樹冠,枝葉繁密芽綠翻新,在溼茫霧氣裡兀自矗立。這棵樹昔日被一位菲尼克斯親手植下,如今已抽長過百年歲月。它的肌骨體膚由中心開始潰爛腐壞,蟲蟻在瘡孔膿液中鑽進鑽出,窺視著偌大城市的每一束蓬勃血脈,和每一次艱澀呼吸。

她不敢妄自揣度喬治的死因,卻憑空認定這與昨夜那一場交談脫不了干係。

下課時間,學生魚貫而出。有個黑面板的女孩停下腳步,觀察她幾秒鐘。

“你是朱諾?”

女孩不確定地抿著嘴,再度從頭到腳將她打量一遍,“菲奧娜叫你去姐妹會的別墅見她——順便一提,你應該把姐妹會的徽章時刻戴在胸前。”

女孩的話如同指甲邊沿一根倒刺,不夠激起痛感,只是時刻磨損著的感官。

“這是為了緬懷林賽麼?”朱諾冷不防地問。

顯然被嚇了一跳,女孩頗為尷尬,囁嚅半晌才說:“這是為了向菲奧娜效忠。”

彷彿找回了信仰根基,她的話語也重現充足的底氣:“這個學校裡能找出很多個林賽,但菲奧娜·菲尼克斯只有一個。”

“我加入姐妹會的時候可沒人告訴我這一點。”

見女孩眉間皺起,似是不願再將對話繼續下去,朱諾迫使自己放鬆神情,大笑著去拍對方的肩,“別再發愣了,只不過是開個玩笑。說真的,誰會緬懷林賽呢?”

她笑得前仰後合,血管裡如同搏鼓著融冰。

“哈,沒錯。”

女孩終於也同她一齊笑了起來,“畢竟我們都清楚她幹了些什麼……”

朱諾佯作驚奇道:

“我只知道她纏著弗萊不放。”

左右瞧見四下無人,女孩湊近了她,降緩音量:

“她們都說弗萊連碰都不想碰她,反倒把她交給兄弟會的成員玩兒了個遍——你看了影片麼?那一次好像是喬治主導的。也算她走運,喬治至少還是弗萊親自挑選的助手。不過誰叫她後來自殺了?可能也是為了給自己留點臉面。”

女孩後來又斷斷續續講了些閒碎瑣屑,而朱諾沒在聽。

喬治身亡的訊息尚未傳播進校園,姐妹會里誰也不瞭解林賽死去的真相。

這些資訊已經足夠了。

朱諾去了姐妹會的別墅。

花園清寧,枝雜叢生的枯草和玫瑰已被拔除,土壤稀鬆而赤.裸,灑水機噴發的汽霧形成一道圓潤弧光。淡白陽光傾軋下來,水線也熠熠輝閃。

菲奧娜不在門廊,也不在客廳。

朱諾正欲找人問詢,懸掛在牆面正中的電視螢幕忽而亮起來。

她聽到電流瘋狂竄輸的嘈亂聲響。

可能是手持攝像機拍攝,畫面極不穩定,揚聲器裡一陣嗚咽,爾後轟隆起奇異的雜音。

滿屏盡是濃稠黏膩的夜色,客廳吊燈毫無徵兆陡然閃熄,彷彿是為了讓她看得更清晰。

朱諾望見一輛紅色保時捷,將林賽留到人工湖的堤岸上,隨即絕塵而去。沒過多久,另一輛轎車悄然駛來,停駐在保時捷方才剎車的位置。

車門半開,走下一個高挑人影,疾步衝至湖邊,在緊要關頭拉了林賽一把。

——朱諾認出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