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上安全鎖,有條不紊地衝涼洗涮。十點整,她仰面倒進床間,卻怎麼也睡不著。
腦中混沌一片,渾渾噩噩到了凌晨,隔壁忽而傳來一聲沉悶的鈍響。
朱諾頭腦一凜,旋即披衣下床。
棉質拖鞋踩在地毯上,幾乎發不出任何聲響。她走到門前,剛握上把手,就聽見隔壁的房門悄然旋開,緊接著是壓抑著的急促喘息,漸愈逼近。
她放在門把手上的指節不由自主地向內收攏。
菲恩沒有說話,呼吸分外濁重。他不敲門,無聲無息地佇立許久。
天地死寂,高樓上慣常的風響也被隔滅,只有他的氣息透過門隙,一聲一聲,敲叩進心裡。
半晌過後,傳來衣料摩擦的窸窣聲。手心滲了一層薄汗,朱諾上身前傾,左眼對準貓眼向外望去。
他背靠在她的門上,半蹲半坐,仰著頭,閉著眼。金髮溼垂,無從揣度神情。
朱諾也抵著門板,慢慢抱膝坐到地面。
聽著他穩定的呼吸,眼簾不知不覺耷垂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她被劇烈的敲門聲震醒。她開啟門,雙腕立刻被手銬圈鎖。
她渾身一顫,幾乎馬上清醒。眼前出現一張逮捕令,還無從將字句分辨明晰,身前有人加重語氣對她說:
“朱諾·皮爾斯?你被逮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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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修)
矇住面容的頭罩被倏地掀開,強白光束迎面撲射而來。眼睛尚未完全適應,身體已經被毋庸置疑的力道攫獲,牢牢釘按上椅凳。
手銬留在左腕,喀然鎖到桌沿的不鏽鋼欄杆之間。
有人揹著光,徑自坐到她對面。
“唐納德警探。”
雙目酸脹難耐,但總算能夠勉強視物。看清眼前人,朱諾意味不明地長舒了口氣,表情看不出多餘波動,“你調任到鳳凰城了?”
約翰·唐納德沒有立即接腔。他的鬢角褐中雜灰,眉間和兩頰掛著一目瞭然的皺紋,五官稀鬆平常,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老上一些。他穿著日常便裝,防風外套的掩蓋下,警徽和配槍就別在腰際。
他是艾薇的父親,紐約皇后區最出色的警探之一,也曾在艾薇慘死後迅速將她列為了第一嫌疑人。
朱諾還記得當年在紐約警局審訊室裡度過的無數個燥燙夏夜。
那時她整有三天水米未進,喉嚨燒麻得像塞了塊沸冰,忽冷忽熱失去痛覺,只有乾裂滲血的腥鹹偶爾滲進舌根。她伏在生鐵桌面上,渾身瘀傷,肺葉艱澀抽吸,滿嘴鏽蝕味。忽而皺爛衣領被人猛疾地提起,扯得她一個趔趄,身下搖晃不穩的椅子轟然側倒。
她跪伏在地上,自始至終沒有吐露一言。
唐納德警探隆聳著眉毛,目光如炬,一字一句說:
“因為我知道這兒住著個兇手。”
朱諾別開了臉。
紋著艾薇名字的一小塊面板開始發熱。
“你有權保持沉默,但你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將成為……”
嫻熟的米蘭達宣言在唐納德口中中途截斷,因為審訊室的門扉忽然被人從外敲響。唐納德警官最後看了她一眼,溫吞地支身離開,步伐穩健一如三年前,卻已然添了幾分疲態。
隨後進來一個男人,短髮齊整熨帖,雙眼緩定洞悉。他一身筆挺硬質的純黑西裝,外罩灰呢長風衣,氣息緘靜。
他抬手關閉強光燈。這時朱諾才發覺,他戴著一雙深色麂皮手套。
“有證據表明你長期參與非法地下賽車——你將被以危害公共安全罪提起指控。”
他屈身而坐,解開風衣上排的一枚紐扣,隨即脫下手套,朝門口半抬起下頜,“現在有個地區助理檢察官在外面,準備跟你談一筆交易。”他說起標準英語,腔調有些古怪,措辭卻一板一眼,極具公式化色彩。
他的每句話都以“你”開頭,看起來好像早已習慣於發號施令。
朱諾抿起嘴角,感到上唇冒出些微的細汗:
“我沒什麼可說的。”
“很快就會有了。”
男人咬字清晰,平直口吻裡帶著無關痛癢的深意,“只要你能為我工作。”
他上身前傾,縮短了與她的距離。
朱諾注意到他有一雙深綠色的眼睛,醞釀著無形的威壓,卻又少起波瀾。
“工作?”她重複了一遍這個對她而言有些陌生的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