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右手縮在袖口裡,衣料鼓出很淺的一塊,如果不是車燈的強光無限加深了陰影,這塊凸起也不會顯得如此明確清晰。
不對勁……
有什麼不太對勁。
她迅速開車越過他,搖降車窗等待他來到身邊。
“警探。”
霍恩聞聲轉臉,與朱諾四目相對。他眼中有什麼擊中了她,讓她沒能繼續。
“你還在調查弗萊?”
起初的意外過後,他眉角抬了兩下,不露聲色,“進展怎麼樣?”
朱諾歇了歇才說:
“我們已經掌握了一些證據……”
斟酌著措辭,儘量避免觸怒他。因為她很快發覺,霍恩袖口藏的是一柄槍。
他來到這裡是為了弗萊,這一點毋庸置疑。
“沒用的。這兒是鳳凰城,他們是菲尼克斯。”
霍恩重新邁開腳步,朱諾開車勻速跟在旁邊,他只偏了偏頭,語氣裡的譏諷得到了很好的斂飾,“他不會站上法庭的。就算他接受庭審,也不可能被判刑。就算他被判刑,能有多長的刑期?一年?兩年?”
朱諾一時失語。
她找不到任何論據來反駁,只得沉默。
“……”
見她視線微垂,神色緘默,霍恩循跡望去,看見袖間冒出的一截槍口。他卸去偽裝,嘴角線條也發生變化,以悲慼的表情笑著說:
“他只有一條命,用來交換我的兩個女兒,我還嫌不夠。”
朱諾僵怔住,下意識剎停了車。
他還在往前走,筆直朝前看,落足紮實穩健,將車身留到身後。
朱諾推門下地,快步追趕上他。
動作輕柔,聲息也放緩了。
“如果弗萊死在你手上,菲尼克斯不會讓你活著離開鳳凰城。”
她與他並肩而行,低聲說,“更糟糕的是,如果你沒能打中弗萊,反倒落到他手上——”
“可能吧,我已經不在意了。”
霍恩目不斜視,連餘光也吝惜分給她,“我活著,或是死了,有什麼關係?”
朱諾臉色稍變,身一橫擋在他面前,盯定了他死氣沉沉的雙眼:“你必須得活下去。你幫弗萊做過的那些事,都可以成為指認他的證據。你活著,總有一天能見到他進監獄……”
霍恩停住了,神態似乎略有鬆動。
朱諾暗自捏了捏雙手,滿指都是冷汗。她由衷地感到慶幸,緊繃的全身都舒緩下來,正想進一步勸阻,警徽的反光在眼下成串滾閃,她只來得及瞥到一條橫斜的手臂,後腦便忽而一疼。
殘留在意識裡的最後一幕景象,是手.槍滑出他寬散的袖口。
她的世界墜回黑夜。
——腦袋很疼。
這是她醒來的第一個概念。眼簾上提,滿目盡是雪白溫順的晨曦。背脊疼得不像是自己的,面板與水泥地面直接接觸,連觸覺也降到最低。
朱諾手腳並用,試了幾次,才從地上爬起來。思維重啟數十秒,勉強恢復運轉。停在身後的汽車已經不見了蹤影,可能是被人偷了,也可能是警察安排了拖車。
然而霍恩警探——
初夏悍晴的天氣裡,她卻無端打了個寒噤。
兄弟會別墅前設立起了黃黑相間的警戒線。
有人在議論,有人在哭泣,有人手持話筒,站在攝像機前播報新聞:
“三小時前,這座位於中心城區的別墅發生了一起槍擊案,據悉,事發地點屬於兄弟會的私有財產,遭受襲擊的也正是兄弟會領袖弗萊.菲尼克斯。下面讓我們採訪當時的目擊者……”
朱諾站在水洩不通的人群外圍,聽著記者的聲音被如同潮水般的喧囂蓋過。她腦子很亂,走路的姿勢都不順暢,扶著牆慢慢走,到了車流繁忙的主幹道。茫然地環顧四周,有輛卡車幾乎擦著鼻尖掠過。
一整天沒能閤眼,又遭人重力擊暈在地,她神經性地按著額頭,選擇打車回宿舍。
在寢室裡,接收到各種各樣的新聞,無一不用顯著篇幅報道著今天凌晨的惡**件。
“發生在市中心人工湖邊的槍擊案——凌晨三點十分左右,鄰居被一聲槍響震醒,受害者是二十五歲的弗萊.菲尼克斯,事發時正在別墅準備與兇手會面……”
半靠床頭,她認真看完這一段影片報道,哆嗦著手去拿煙。沒捏穩,濾嘴掉到地上。
探手撈回來,將灰塵拍拂掉。點燃後急切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