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她早就活夠了，在水位即將淹沒她之前，那股惡臭侵蝕著她老去的身體。

&esp;&esp;阿婆抬起頭，看著石道上方的鈴衣說道：

&esp;&esp;“三十年了啊，怎麼每次抬頭的時候，依舊看不到太陽呢？”

&esp;&esp;這是阿婆的最後一句話。

&esp;&esp;帶著這樣的遺憾，深潭的底部又多了一道不甘的靈魂。

&esp;&esp;那一天鈴衣哭的死去活來，即便是被父親放棄的那一刻，她都沒有那般哭過。

&esp;&esp;也是在那一天，她終於成了一個深淵裡的人，開始適應這裡的節奏。

&esp;&esp;強者生，弱者死。

&esp;&esp;這並非是來自於強弱之間的對立，而是來自於天外。來自於那些該死的雨水。

&esp;&esp;生死是讓人難以釋懷的。

&esp;&esp;可如果見慣了太多的生死，便終究會麻木。

&esp;&esp;每過一陣子，傳信烏鴉也好，那隻蛟龍也好，都會帶來新人，安置在石道的最下方。

&esp;&esp;新人的存活率是最低的，因為從某一年開始，新人幾乎都跟鈴衣一樣，是十二歲的孩子。

&esp;&esp;鈴衣在挖礦之餘，便會代替阿婆，為一些生病的人檢查。

&esp;&esp;石道上一共約莫有三千人。

&esp;&esp;原本有十數萬。卻大多埋在了深潭之中。

&esp;&esp;鈴衣沒辦法在一天之內沿著峭壁上的石道去給每一個人檢查，往往三千人需要將近三個月的時間，才能探完一遍。

&esp;&esp;大人和老人們都驚歎這個女孩子的活力。因為一年四季，鈴衣總是沒有停止過診斷。

&esp;&esp;也因為無論醫生的職責多重，鈴衣每天挖的礦也都不少。

&esp;&esp;她像是這裡最努力的一個人，她也經常對著其他孩子說道：

&esp;&esp;“我們是穢物之上的爬蟲，但只要不斷地往上爬，總會有一天，能夠爬到太陽照耀的地方吧？”

&esp;&esp;這是一個不現實的願望。

&esp;&esp;一些在這裡生存了數十年的人，已經不再相信他們會有出去的一天。

&esp;&esp;但也有一些人看著深不見底的深潭，認為大家努力了數十年，也許已經……將石道挖到了很高很高的地方。

&esp;&esp;只要大家在努力一些，或許便能夠在這深坑裡，修出一條能夠通往頂端的道路。

&esp;&esp;人們這麼相信著，也許再過五年，十年，或者二十年，他們終究會有離開這裡的一天。

&esp;&esp;……

&esp;&esp;……

&esp;&esp;礦鋤揮舞的時候，鈴衣很喜歡唱著歌，她已經不記得歌詞。

&esp;&esp;便是哼著調子。一些同齡的孩子便跟著一起哼。

&esp;&esp;這些歌曲就像是號角一般，能讓他們已經酸澀的胳膊繼續揮動著礦鋤。

&esp;&esp;“大姐頭，今天好像扔了個人下來，我看他還昏迷著，不再是跟往常一樣的十二歲的孩子誒。”

&esp;&esp;“是麼？這倒是很稀奇。你們別偷懶，我去看看。”

&esp;&esp;鈴衣聽著石道下方的一個小孩的話語，便放下了手中的礦鋤。

&esp;&esp;她前些天剛檢查完了整個石道上所有人的健康狀況，最近算是能騰出一些時間全部用來開鑿石道。

&esp;&esp;儘管新人的存活率極低，但鈴衣還是會去關心一下。

&esp;&esp;很多人被流放到深淵國裡的時候，都會很不適應。

&esp;&esp;視覺上的不適應，因為這裡太暗，終年難見陽光。

&esp;&esp;也有嗅覺上的不適應，因為人們腳下，便是一個埋葬了十數萬腐爛生命的水潭。

&esp;&esp;人越多，開鑿的速度越快，本著這個想法，鈴衣還會對新來的人，進行一些說明，算是生存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