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88;#12288;范家川人的日子就這樣不緊不慢地過著，和全國別的地方一樣，田地和牲畜都收了回去，飼養圈的牲口比以前更多。不光是現在全部強行收到了一起，還有新下的小馬駒小驢娃，甚至還有幾頭小騾子。

#12288;#12288;肖子銘兩口子專門負責養著這些牲口，范家川村已經改名叫范家川大隊，範老大不再會有人叫村長，全部統一稱呼為大隊長；鄉政府改名叫人民公社，以前的鄉黨委書記成了公社書記。

#12288;#12288;變化越來越大的地方便是范家川的人們早上出工聽得都是隊長的哨子聲。當各隊隊長拉著架子車到各家各戶的時候，人們才知道，以後要吃集體食堂了。

#12288;#12288;“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呀？”改蓮緊張地問肖子銘。她不明白的事情，肖子銘說實話也不比她知道的多多少。家家戶戶的正面牆上都“請”來了偉人像，肖子銘指了指像說，這是上面的意思。

#12288;#12288;這個“上面”，籠統地說，誰也沒有見過。或者說，中國的老百姓說的“上面”最遠也許就是公社，他們見過最大的官就是公社書記，有的見的還是副書記。

#12288;#12288;那個架子車上已經收繳了很多的鍋碗瓢盆，還有收繳來的糧食。街巷裡還有聽到豬娃的叫聲和女人孩子的哭聲，不用問就知道，那是強行收的時候，家裡的女人和孩子捨不得，絕望而又傷心的哭聲。

#12288;#12288;改蓮拿了一個小鐵鍋，用布擦了幾下。“這個，我想留下。”改蓮說。

#12288;#12288;“找地方藏好。”

#12288;#12288;“咱們家那頭小豬娃咋辦？”

#12288;#12288;“交了去。”

#12288;#12288;“我不想交，想殺了放著，孩子們餓了咋辦？我們老家好多人就是餓死的。”

#12288;#12288;“你看著辦吧，發現了可是要批鬥的。我得出去收別人家東西了，飯後收咱們這一片。”

#12288;#12288;院子裡靜悄悄地，繼羽和水寒都上學去了，家裡就剩下改蓮和合作兩個人。合作天生愛睡懶覺，又讓她爹慣得有點不像話。改蓮把小鐵鍋藏在了馬槽底下，想了想，又藏了幾件能用的炊具放在了一起。

#12288;#12288;春上抓的小豬娃正在長膘，現在已經長成了一個半大豬。她捨不得把它交到隊裡去，她沒有那麼高的境界。這頭豬是孩子們過年的希望，不能便宜了別人。

#12288;#12288;她沒有殺過豬，但又不能叫人幫忙。豬的叫聲如果引來了外人，那可不是鬧著玩的。她找了一截繩子，她想勒死它。

#12288;#12288;她把繩子拴在了豬的脖子上，一頭拴在了豬圈邊的墩子上。她把問題想得太簡單了，根本忽視了這個看起來很蠢笨的傢伙的力氣其實是很大的。

#12288;#12288;豬發出了很壓抑的哼哼聲。這個聲音不大，但在她聽來，已經就像在耳朵裡炸了。她仍然不放棄，但她能感覺到豬的反抗已經慢慢勝過她了，豬的叫聲似乎沒有一點減弱的意思。

#12288;#12288;一個人走進了牲口圈，她看到了程盛泉吃驚的眼睛。那雙眼睛明白了，隊長老婆這麼做的原因，肯定不能解釋為是把豬送到隊裡去的。他抱來了給牲口鍘草用的鍘墩，死死地壓在豬的脖子上。豬的叫聲很快就停了，四肢也是很不規律地亂蹬，直到最後都伸直了。

#12288;#12288;改蓮已經渾身是汗了，程盛泉說你厲害，一個人都想殺豬。我家的剛讓收走了，你趕快把這個東西藏起來，別忘了現在這段時間藏什麼東西，扣的帽子都特別大，說是破壞共產主義。

#12288;#12288;改蓮又把一些糧食藏在了比較偏僻的地方。等到肖子銘帶人來收東西的時候，才知道豬娃不見了。

#12288;#12288;“豬娃不見了？你一天是幹什麼吃的？往隊裡交豬娃，豬娃不見了，我怎麼給社員說？”

#12288;#12288;“那麼大的一個出氣的東西我能藏住呀？早上餵食的時候沒有關門，我咋知道跑到哪裡去了？”改蓮也不客氣地反駁，當著那麼多跟著肖隊長的人，她根本不給他一點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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