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尋默默地反思了幾秒,昨晚為了趕這份檢討困得神志不清,寫完最後一個字直接睡在了客廳的地毯上,今天起來就落枕了,肩膀的傷口疼,脖子疼,哪哪都疼。
他左右轉動了一下脖子,修長的頸線繃緊,傳來輕微的骨骼響動的聲音,想起上次許唯落枕貼了膏藥,打算待會要一貼來試試。
“審得怎麼樣了?”葉燼問。
幾名從審訊室出來的人彙報:“都不認賬,呂闖說自己什麼都不知道,他只負責把接來的小孩送到指定地方,以為是夏令營。趙東的說法類似,這傢伙翻供,表示根本不知道什麼拐賣。”
“夏令營!?哈哈,真是給爺整笑了,本以為整了個狠的,沒想到他給我拉了坨大的。”王辰寅叉著腰吐槽。
他轉過身,對著葉燼說:“我去逮這幾人的時候,各個哭爹喊孃的,不知道以為要就地槍決了呢。”
葉燼抬了下頭,示意繼續說。
“餘小方交待的多一些,今年年初,群裡有個人私聊他,說是有一筆大買賣,問他做不做。這個大買賣就是到處蒐羅孩子,為了掩人耳目假借古董交易的名頭。”
“是什麼人?”
“那人聊完就退了,平時聯絡會用兩三個不同城市的手機號,據他說這人的聲音都被處理過,很謹慎。”
“趙小升,”葉燼轉頭,“立刻聯絡手機運營商,去查這幾個號碼的通話記錄、簡訊記錄和定位資訊。”
“是!”趙小升嚥下嘴裡的雞蛋餅就跑了。
許唯氣憤不已,“合著他負責綁孩子,剩下的人負責尋找買家和轉送!”
王辰寅跨坐在桌邊,“昨天救出來六個小孩,最小的兩歲,最大的五歲,可是最近一個月各個區沒有接到過一起兒童走失的報案,導致我們根本沒有往這個方向去考慮。丟了這麼多孩子,怎麼會沒人報案??”
葉燼放下審訊記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陰沉,“你沒發現嗎。”
“這六個兒童都是女童。”
監聽室霎時死一般的寂靜,所有人都沉默了,沒有一個人能說出一個字。
“女孩啊,這代表他們的父母極有可能是自願買賣的……”許唯喃喃道,聲音充滿了痛心。
他只有一個兒子,可若是換成女兒,只會加倍寵愛,怎麼可能狠心將自己的孩子賣掉。
葉燼按下控制檯上的按鈕,揚聲器裡傳來了夏清冷靜的聲音。
“怎麼定價的?”
“分三個檔次,銀元,陶瓷和玉器。銀元是品相不太好的,看上去沒什麼營養,兩萬以內出手。陶瓷是比較乖,相貌不差的娃,三四萬左右,玉器的價錢給的最高,五萬往上。”
銀元……!
陶瓷,玉器……
這幾樣葉燼從他們的嘴裡都聽到過,可沒人會想到,買賣的並不是古董,而是孩子。
夏清在審訊時一向客觀平靜,不多說一句廢話,此時也無法控制地生出了私人感情。
她怒道:“你們竟然用古董來代號這些孩子!”
餘小方攤了攤手,“這都是那些父母不要的孩子,我們這樣做其實是給了他們一個家啊,不然這些女娃流浪街頭,能不能活都不一定呢。”
夏清抑制著憤怒,“別廢話,買來的時候多少錢?”
“不等,三五千吧,都是偏僻農村裡的,四位數挺高了,養的亂七八糟的,各個營養不良,我們為了賣個好價錢,都要好好養活一段時間呢,賣去的都是好人家,比他們原來家庭強多了。”
監聽室一片憤恨,在一座飛速發展的現代城市,三五千就能拋棄親生子女,這還是21世紀嗎。
拐賣兒童的案子沒少辦過,有的可以追回,大多數被淹沒在了人海里,父母一夜白頭,以淚洗面。
時隔五年,十年,他們或許忘記了彼此的模樣。
可沒有一個父母不在思念著自己的孩子,他們每時每刻生活在煎熬和懊悔中,痛恨自己當初為什麼沒有拉緊孩子的手。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那這些銀元,陶瓷或是玉器又算什麼?這些有血有肉有感情的孩子又算什麼呢?
在他們的父母眼裡,在人販眼裡,只是一個可以出售和衡量的商品而已。
難道要因為自己被評估為一件玉器而感到驕傲嗎?太荒謬了。
沒有人報案,當然不會有人報案,你情我願,平等交易,他們並不覺得違法。
“從哪些地方買來的?”夏清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