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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無喜無悲,心甘情願地和這個早無留戀的世界告別,過一段時間後,我也會陪著他們一同睡去組成完美的全家福。
是的,睡去。
被刻上久世家印記的巫女們不得超生,靈肉也不死不滅,維持一個沉眠的安定狀態來承載世間之惡。
真可憐。
我冷淡地閉上了眼睛。
四個被刺瞎雙眼的女童——被稱為刻女的小巫女用鋒利的釘子刺穿我的四肢,挑斷了我的經脈。
汩汩血液組成細索,錯落盤雜地溢位石臺,滴在早已染成紅色的白雪上,隨後體溫也慢慢下降,逐漸和這靜寂的森寒達成同步。
然而這只是開始。
到了魂墨刺入體內,刻女開始作畫,我再也無法保持事不關己的微笑。
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
世間億萬種痛楚擠在一起,湧入釘尖開鑿出的罅隙之間,撕咬每一顆細胞,將久世零華這個個體的每一處角落都打上了痛苦的印記,緩慢的,“久世零華”好像被割裂為二,靈魂被擠出身體外冷冷地旁觀這匪夷所思的一切。
“她”注視著自己那已經看不清肌膚的身體被抱了起來,去往地宮的深處。
然後穿過鐵鏽味的霧氣,踏過蜿蜒的小道,淌過名叫忘川的河流,“她”來到緋紅鳥居背後,那扇屹立著的鴉黑色巨門前。
祭祀的最後一步——加固門的封印。
“她”看著“久世零華”的身體被固定在門襟上,刻女們拿出和先前刺青的釘子不一樣的金色魂釘,瞄準了“久世零華”的四肢。
“她”馬上就要陷入完全的沉眠了。
可是——
“她”是誰?
——
“我不是你,久世零華。”
在最後一刻,衛宮佐千代從共鳴之中掙脫出來,清醒過來的眸子裡金絲流連,對於不見天日的狹宮,這一幕竟猶如星辰一樣耀眼。
她完全睜開自己莫無感情的眼睛看著莫名怔忡的女人,冷聲說道:“別想束縛我。”
一瞬間澎湃的魔力衝盪開來,暴起發難將四位刻女推至幾米之外。
危急時刻,衛宮佐千代透過遙遠的維繫,溝通到平行世界裡零星的魔力短暫啟動虛數體擺脫了久世零華的精神控制,用微末之力破開咒靈包圍,攪碎了礙事的蓮花,又一個鯉魚打挺翻身躲過刻女投擲而來的魂釘!
她警惕地緩步向後退去,此時此刻虛數體已經解除,她又回到先前沒有魔力的弱勢姿態。
但棘手的場景卻遲遲未有發生,久世零華居然沒有上前施壓,相反的——
為什麼?
為什麼她針對自己的殺氣全數收回去了?
形式忽然開始調轉,渾身刺青的女人凝出咒力居然不是攻擊她,而是為了牽制住四個刻女的動作,給她騰出逃跑的時間。
“.......?”
就在衛宮佐千代蹙起眉頭百思不得其解時,久世零華面露痛澀痙攣地彎下腰,她緊緊扼住自己顫抖的手,意志力在不斷與腦子裡那位女神的聲音進行纏鬥。
[快殺了她!殺了她你就能解脫!]
不能,久世零華你不能!那雙眼睛,你不能傷害那雙眼睛的主人!
[廢物!那你就繼續替所有的巫女承當此世之惡吧!]
“唔....”刺青之女在萬蟻噬心的磨難裡發出呻-吟,顫巍巍地抬起頭,對茫然的少女說道:“快..逃,我...支撐不....”
“......”
衛宮佐千代這下不再猶豫,轉身邁上看不見盡頭的階梯,腳下生風,不曾回頭。
只是走得再決然,衛宮佐千代心裡仍還有幾分惴惴不安。
為什麼?
她為什麼會從女人恢復清澈的眼裡,讀出了名為思念的情緒?
然而還未觸及出口,奔跑的腳下便傳來了尖戾而絕望的嘶鳴,那是困獸在做最後的掙扎。
——
久世宅內另一個角落。
藤丸立香也正經歷著毫不遜色的波瀾壯闊。
在從一個銀髮紅眼的小女孩口中得出照片的拍攝地後,她便向路過的好心人——一位同樣銀白髮戴著眼罩的小哥那借來了搭乘新幹線的錢,腳不沾地趕到了和歌山縣。
雖然但是,這年頭,白毛都能像她今夜遇到的兩位一樣善良好相處就好了。(此處對梅某人發出指指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