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追襲,未必一兩日就能竟全功,只是時間倉促,不能耽擱半分,各艦的淡水和食物儲備可是足夠?”
“侯爺,艦中有明令,只要停靠,就必須立即補充淡水、食物,昨日就已進行了補充,十天半月,不是問題。”
“這就足夠了。”郝風樓顯得很認真,早已忘了一側朱棣的存在,這傢伙認真起來不是人,連天子都懶得理會。
過了片刻,便有海圖過來,眼下這海圖過於簡陋,郝風樓一直都找機會命人進行測繪,經過半年,勉強有了那麼點模樣,可是和後世的地圖比起來,實在是寒磣。
郝風樓和眾武官的目光都落在海圖上。
倒是那船長手指江浙一帶某個島嶼:“卑下若是所料不差,他們應當會在這左耳島,若是盜賊盤踞的島嶼,這些人當然不敢去,而這左耳島據聞,是一些走私的海商盤踞,那胡祿必定會去那兒繼續補給,再謀出路,若是如此,他們應當……應當會走這裡,若是靠陸地太近,他們必定害怕海路巡檢發現他們的蹤跡,可是太遠,又害怕遇到風浪,這一條水路幾乎沒有暗礁,這是最佳的路線。”
眾人紛紛點頭,這個船長是交趾的漢人,叫侯寶,名字雖然有點怪異,不過對海航的經驗十分純熟,郝風樓在海防重金招募有航海經驗的人,侯寶前來應募,只說自己曾經是漁民,可是郝風樓心裡卻知道,這廝十有八九,從前做的是在海中殺人越貨的勾當,而且必定是個海盜的大頭目,只是想從良。這才上岸。否則絕不可能對各海域的情況如此清楚,也不可能有這麼多的經驗。
只是這種事,大家心照不宣,這侯寶既然想要從良。郝風樓當然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招募之後,便立即開始著手操練。改掉了侯寶不少的痞氣,再加上即便是他懷有二心,船上的人員也絕不可能答應,因為這些人員的親眷都在諒山或是海防。再加上在郝風樓下頭辦差,薪俸不少,傻子才願意跟著侯寶去落草為寇。
這一路過來,郝風樓一直都在觀察侯寶這個傢伙,這個傢伙雖然出身不好,可能從前劣跡斑斑,不過眼下還算踏實。之後,郝風樓就對他完全放心了。
其實這個時代,靠海而居的人大多困苦,衣食無著。許多人都是在不得已之下,下海為賊,這些人之所以從賊,未必就是什麼殘暴之輩,而恰恰相反,他們飄落海外,思鄉心切,每日朝不保夕,最是奢望的,便是穩定。
除了少數窮兇極惡之徒,絕大多數一旦上了岸,能踏踏實實的過日子,便不作他念,反而心裡對郝風樓心生出感激,若非郝風樓給他們這個機會,提供這樣優渥的條件,只怕他們現在,還朝不保夕,後半輩子,還是漂泊半生。
郝風樓的船隊的人,有許許多多似侯寶的人,如今卻都船上了船員的白衫,獻力獻策。
郝風樓眯著眼,聽著眾人的意見,並不輕易去下決斷,只是他沒有注意到,在他的身邊,同樣一個人也在打量他。
朱棣一直在看著郝風樓,倒不是朱棣心血來潮,實在是呆在這搖搖晃晃的艙中沒有其他的事做,索性就看著這個傢伙,時而皺眉,時而沉吟,時而帶有幾分激動的樣子。
人在不經意的時候,總容易流露出真性情,而真性情往往是一個人最可愛的一面。
朱棣其實此番隨船而來,也是有那麼點兒衝動,他堂堂天子,居然坐船出海,這說出去,怕要遭人恥笑。
他漸漸冷靜下來,心知郝風樓雖要爭取,可是大食船隊已經逃之夭夭,茫茫大海,想要追上,幾乎不抱什麼期望,可是現在,他倒是沒這個心思去思慮這些了,不管如何,既來之則安之,索性就看看郝風樓和這些船員如何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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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時辰之後,緩慢在河道小心行駛的船隊總算抵達出海口。
總計五艘炮艦,相互打著旗語,隨後,便各自散開。
“升帆!”
甲板上有人大喝。
緊隨其後,打著赤腳的船員一起拉著纜繩,那黑底的帆布在眾人的吆喝聲中緩緩升起。
一支支大帆升起之後,海風一吹,立即鼓起。
那前頭鋒利如刀的船頭立即如箭矢一樣飛出去。
船體開始劇烈搖動,船身幾乎打了個巨大的傾斜,甲板上的文武百官許多人沒有站穩,立即狼狽不堪,一個個搖搖欲墜,許多人不得不去扶住船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