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心裡頭,滿腹的疑問,之所以應允下郝風樓,只是覺得這傢伙行為甚是反常,事有反常即為妖,似郝風樓這樣的人,怎會輕易做一些沒有意義的事。
其實朱棣這些時日,接連遭遇朱允文和漢王的事,已經有幾分心灰意冷,即便再無情之人,遭遇這樣的打擊,亦是有剜心之痛。
本來以朱棣的性子,快刀斬亂麻,事情也就過去了,可是他心裡,竟隱隱有幾分期待,期待在這個過程中,出現什麼變數。
朱棣終究是矛盾的,他是天子,天家無情,他又是一個父親……
郝風樓得了天子的恩准,像是鬆了口氣一般,自是連忙謝了恩典。
他原本預料,此番奏對之後,天子必定會將自己留下,好生詢問自己的動機。
而此時,他也早有應對的腹稿,誰知郝風樓還是猜錯了,三言兩語之後,朱棣並沒有留下自己。
隨著一干閣臣出宮,太子自是被人擁簇著,而郝風樓卻顯得有那麼點兒形影單隻。那太子過了金水橋,和幾個閣臣低語幾句,解縉人等都朝走在後頭的郝風樓看了一眼,又向太子行了個禮,便匆匆去了。
朱高熾笑吟吟的站在橋的中央,手搭在白玉的欄杆上,等著郝風樓。
郝風樓上前,施禮:“卑下見過太子。”
朱高熾那眸子並沒有多少銳利,和漢王那種刀鋒一樣的目光確實不同,他渾身上下,也沒有半分的尖銳之處,就像個鄰家的小胖子,有幾分憨厚。
朱高熾笑道:“不必多禮,不必多禮,郝風樓,上次自和你說了話。本宮就一直再想和你聊聊,上次是在龍江是麼?你看,在龍江的時候,本宮所言。是否可都印證了?本宮對你,一向赤誠,不曾有幾分隱瞞和虛言,是不是?”
郝風樓道:“殿下沒有說假話。”
朱高熾手離了欄杆,背在身後,似乎有幾分感觸:“幾個月的功夫,已是物是人非了啊,可見天道無常。這朝野的格局,就如水一般,水無常勢。昨日或許還高高在上的人,今日就可以成為階下囚,今日能坐享榮華富貴的,若是一不留神,明日就是舉族湮滅。這廟堂上,再無立足之地了。郝風樓,本宮說的話,你能明白麼?”
朱高熾憨厚的笑容中,帶著幾分譏諷,郝風樓自然明白他的心思,不禁有點慍怒。這個傢伙,是在威脅自己麼?
朱高熾見郝風樓不答,卻也不惱,繼續道:“世上有兩種人,一種是義士,捨生取義。雖千萬人吾往矣,於是過燕山,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不復返。這種人,本宮不喜歡。這是匹夫之勇。另一種人呢,則是不同,是謂丈夫,郝大人雖是武人,本宮卻知道,你與他們不同,豈不聞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遇可事之主,而交臂失之,非丈夫也。郝風樓,本宮言盡於此,這些話,就送你,本宮希望你做大丈夫,不要去做義士。”
郝風樓想了想,卻是笑了,他從朱高熾的臉上,看出了自信,似太子這樣的人,一向‘恭謹’極少會露出這等洋洋自得的表情,而今日,郝風樓從他的眉宇之中看到了一些,只是這種高高在上的姿態,卻讓郝風樓有些噁心。
沉吟片刻,郝風樓道:“殿下方才說的話,有幾分道理。”
朱高熾眉毛一挑,道:“哦?是麼?”
郝風樓正色道:“人物常勢、水無常形,這世上的事,誰能說得清,今日有人自以為勝了,明日,或許就是滿盤皆輸,殿下想讓卑下做大丈夫,卑下卻在想,這世上的大丈夫實在太多,你看那楊士奇,貴為閣臣,如今卻也不得不攀龍附鳳,還有那朝中袞袞諸公,個個是君子,君子不立危牆,趨利避害,教人佩服。
只是這個世上,既然多得是這些君子和丈夫,那麼,總得有那麼一兩個義士,義士雖是可笑,只是若人人都如丈夫,不免單調,卑下,就不妨做一次義士吧。”
朱高熾不禁臉色一僵,他萬萬料不到,自己‘禮賢下士’,得來的,竟是這樣的結果,他假意微笑,卻難掩這樣的尷尬。
“郝風樓。”
左右無人,朱高熾地臉色變得陰沉了一些,他深吸一口氣,旋即道:“你可知道,父皇是如何對待仇敵麼?靖難之時,攻濟南的時候,遭遇了一個叫鐵鉉的傢伙,此人對父皇無禮太甚,等到父皇登基,便將他下了油鍋,燒成炭灰。的父母,發配去了瓊州,他的妻子和兩個女兒被送到“教坊”裡充當軍妓,供人淫樂,長子充軍,次子為官奴,亦是凌辱至死,本宮……是父皇的兒子,父皇可以如此,本宮亦可如此,你明白了麼?鐵鉉是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