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智慧嗎?
不,他只是生性懶散,喜歡得過且過,如果可以平安喜樂便知足常樂。
只可惜,這世上總是有太多非人力不可逆的事。他莫名其妙地來到這個時代,一切只能重頭學起,努力地在這世上走出一條適合自己的路來。然後,一步步便走到了如今的地位……如果重來一次,孟明遠知道,他依舊會選擇如此走,因為非如此走不能擺脫渣爹的制肘,那麼人生將會變得無比黑暗。
再次見到賈先生,孟明遠是欣喜的,但是他卻更明白許多話是不能向先生詢問的,看他的形容便知這些年他過得不甚好,也許很是艱難。
先生的祖上也曾是世家名門,幾經戰亂,朝代更迭,如今卻沒落至此。
時代就是如此無情,豎起一個名門世家不易,但是摧毀一個名門世家卻如摧枯拉朽一般容易。
回想魏晉南北朝時,王謝兩家被侯景誅滅殆盡,數代風流名門便就此戛然而止,令人不勝唏噓。徒留劉禹錫的一首《烏衣巷》: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所以,孟明遠也只是在給先生請安問好簡單敘舊之後,便離開了。
回到自己在外院的院子,孟明遠洗漱之後換了家居素服,便到書房練字,下棋,看書。
要讓自己活過更久,活得好,那就得不斷地充實自己,讓自己儘量在跟對手搏奕的時候立於不敗之地。
三更天時,書房的燈方才熄滅。
孟明遠走出書房的時候,天上只有零落的星子閃爍著光芒,四下一片寂靜,讓他不禁有種四野茫茫煢煢孑立的感覺。
“老爺,要歇息了嗎?”
孟安的低聲詢問不期然傳入耳中,孟明遠不由側目望去,就見孟安自廊下站起,原本披在身上的薄被也落了下來,心驀然便有些暖意。
是了,他並不孤獨的,孟安自小便陪著他一路走來。
“如今天寒地冬的不要總在外面陪著我熬夜了。”
“這是小的應該的。”
“那日後天冷時便到屋內守著吧,總比這外面暖和。”
“不好打擾到老爺辦正事的。”
“不妨事。”
“那小的就謝老爺體恤了。”
“走吧,送我回去歇著。”
“噯。”孟安便掌起燈,在頭前引路。
“老爺,先前您回府便去見賈老先生,後來又到書房辦公,小的便沒敢上前打擾。”
聽他這樣說,孟明遠便知有事發生了,便道:“說吧,何事?”
孟安似乎是蘊釀了一下,才道:“李家娘子今天有派人來……”說到這裡他刻意頓了頓,有意等老爺的反應。
孟明遠蹙眉,“不需理會,她雖是毅哥兒兄弟的生母,但和離之後兩家便是陌路,不好再多做牽扯的。她若再派人來,你便如此告訴來人。”
古時不同現代,和離之後那便是陌路,子女成人後,若有心自是會與生母或生父聯絡,但未成人前,都不便再行往來的。李氏這是明知不可為而為,她到底明不明白有些事一旦做了,就沒有回頭路的。
“是。”孟安便不敢再多說什麼,老爺與大奶奶之間的事,實非三言兩語便說得清的,只能說是造化弄人啊。
回到臥房,換了睡袍,孟明遠躺在床上,閉上眼,腦中卻不自覺地回憶起當日洞房花燭夜的事。
曾經她正含羞待放,他正年少。
少年夫妻說不盡的旎旖情思,他們也曾琴瑟和鳴,龍鳳呈祥。更生育了兩個可愛聰明的兒子,可是,在這兩個兒子出生後,有些事便慢慢地變了……玉娘,你可知在你傷心難過之際,我的心裡又何嘗好過?
只是,你尚有時間力氣難過,我卻是連傷心難過的時間都沒有的。
想到此處,孟明遠不由一聲長嘆。
在床上翻了個身,睜著看著帳內帳外的一片昏暗,心頭泛起無法言喻的苦澀滋味。
他曾身為女子,如何不知道感情對男人女人的區別。可,他一來不可能真去跟她談情說愛,二來現實也不給他機會去談情說愛。
這場婚姻對他們兩個都是場錯誤,誰都沒錯,卻又誰都錯了。
孟明遠深深吸了口氣,閉上眼,命令自己睡覺。
在這朝不保夕的官場中,風花雪月,兒女情長都是奢侈品,他要不起,不能要……
思緒翻覆一直折騰到四更天的時候,孟明遠才迷迷糊糊地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