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明遠跟戶部尚書說話向來是算話的,他說第二天會找皇帝,那就一定會找。
翌日,散朝之後,丞相大人便厚著臉皮留宮,跟開華帝到勤政殿偏殿東閣間對奕,順便做皇帝的動員工作。
在“錢”這個問題上,戶部尚書那老傢伙一貫是堅貞不屈的,他就算是丞相也蛋用沒有。那老傢伙就信拿到手裡的錢才是錢這個真理,佛祖都沒轍兒。
開華帝不動聲色地捏子落子。
孟明遠卻是下得有些心不在焉,雖然他跟戶部尚書說得信誓旦旦,其實他還真怕皇帝不配合啊。
“安之,今日有心事?”
孟明遠落了一子,點頭承認,“不瞞聖上,臣確是有一事為難。”
“何妨說來聽聽。”
孟明遠便從袖袋裡取出一卷東西,攤開來,是一疊的圖樣。
開華帝頗有興味兒地接過去一張一張地看,紙上是精緻的滕編竹製品,從茶杯到衣櫃應有盡有,“這些東西倒也別緻。”
“臣也這樣認為。”
“安之拿這些東西怕不只是讓朕看的吧。”
“陛下聖明。”
“說吧,朕就知道你肯主動留下來陪朕下棋沒這麼簡單。”丞相這人太功利了,無事不登三寶殿的典型代表。
“陛下,您也知道咱們現在國庫空虛,而邊關又在打仗,我們需要充盈國庫。”
“嗯。”
“陛下可知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的典故?”
“這是《墨子·兼愛中》的典故,楚靈王好細腰,其臣皆三飯為節。”
“正是。”
“安之要說的事與這有關?”
“有些關係。”
“朕可沒什麼荒誕不脛的事要讓安之當諍臣力諫。”開華帝忍不住笑道。
孟明遠亦微微淺笑,道:“臣也沒有當諍臣的意願,臣是想說這個典故告訴我們上位者的喜好通常引領著下臣們的追隨。”
“這倒不假。”
“所以,陛下,您就想法子讓權貴們購買這些滕編竹製生活用品吧,一則省木料,二則創收。”
開華帝哈哈大笑。
“安之啊,你這堂堂一國相爺何來這滿身的銅臭啊?”
“生活所迫,生活所迫。”哥還不是為你家的江山社稷啊。
“你最近窩在戶部到底是又跟盧愛卿扯皮了吧。”
說到那個戶部尚書,孟明遠真是一肚子火氣啊,“陛下,盧大人也太難說動了啊,臣好歹也是一朝相爺,每次要他撥款都跟割他肉似的,搞得臣每次還得想方設法許他好處,簡直跟做生意似的,有來就得有往。”
開華帝再次開懷大笑。
盧尚書那性子碰到孟明遠這丞相,有時都說清到底誰是誰的磨難。
“盧卿若不是這脾氣,恐怕也逼不出你這些主意。”
誰說不是呢,多累啊!
“盧卿做得甚好,你這憊懶的性子就得逼一逼方有效用。”
臥艹,哥要罷工啊,這也忒不講理了。
“陛下,此事您真得幫幫忙。”
“行,朕的丞相為國操勞,朕也不能袖手旁觀,此事便由朕去辦。”
“臣多謝陛下玉成。”
“那就好好下完這局棋。”
“諾。”
最後,棋局仍然是以孟明遠贏棋而結束。只不過,如今他贏得棋子已日漸減少。
循序漸進才是正確的方案!
搞定了這事,孟明遠便開始重點關注這屆恩科相關事宜。
新帝恩科,即使京師剛剛經歷南王叛亂,此時也是天下舉子云集,或為名利,或為一展所長。
此屆恩科,丞相主考,而他本人又是正經科舉出身,先帝欽點的探花郎,元德二十四年後再無士子可奪其鋒芒,在他的光彩映襯下俱都黯然失色。
孟丞相這一路仕途走來,可謂精彩絕倫,只剩讓人仰望的份了。
舉國皆知的棉花事件,三年江州任,及後御史中丞,再至一朝權相。
甫登相位,便遭遇先帝駕崩,後新帝登基,南王叛亂,突厥叩邊……事情一件接著一件,一件比一件棘手,這位不出剛剛二十出頭的年輕相爺愣就硬生生地扛住了!
這讓許多等著他下臺一鞠躬的人捶胸頓足地恨,可惜,恨也白恨,孟相爺不但坐穩了相位,而且還有越來越穩的架式。
最近,孟明遠稍稍有些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