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不足,人心不足啊……
回到外院書房的孟明遠負手立在窗前心裡煩躁不堪,曾經覺得李氏是朵解語花,可是這朵花在她所出的兩個兒子漸漸長大時卻走了型。
再多的努力付出都不能讓她靜心看明白這府裡的一些事,她一定一定要拿尋常權貴人家的後院生存方式來過活,他是實實在在地無可奈何了。
解語花徹底地凋零了!
倒是那種霸王花漸漸變得光彩奪目,那種爽利的性子讓人一眼看得穿,相處不累也容易,他說什麼她信什麼。
簡單相信跟著走,這足夠了!
他應付朝堂攻奸已是心神耗損甚巨,真的沒更多的閒心消耗在後院女人那些多愁善感無病呻/吟的心事上,特麼地他又不是超人,反穿了內褲也毛用沒有啊。
孟明遠將自己狠狠摔進擺在穿邊鋪著厚厚毛皮的搖椅中,閉上眼,在搖椅的晃動中聆聽夜風的呼嘯。
心漸漸寧靜下來,他拿開覆在身上的薄毯,拿冷水洗了把臉,坐到了書案後。
皇帝眼看著時日無多了,如今連早朝都不能上了,他修的慶律只好盡力往前趕,好歹也讓元德帝能安心瞑目,別到時候死不瞑目半夜回來找他,那他可就不好玩了。
書房的燈亮了一夜,李氏也哭了半宿,最後哭累睡著。
次日一早,孟丞相換了朝服匆匆出門,此後一直留宿御史臺衙門,把一幫屬官使喚得叫苦不迭。
十月初二,孟明遠深夜被召入宮,他穿好朝服臨出門前,叫人去取剛剛修訂完的慶律首稿,帶著一同入宮覲見。
事實果然如他所想,元德帝面色灰暗,已是油盡燈枯之兆,太子及一眾嬪妃在殿內殿外靜侯。
孟明遠到的時候,一些元勳貴戚也陸續來到。
“丞相……”太子的眼眶有些紅,只叫了一聲“丞相”便再不能發出什麼聲音。
孟明遠撩袍在龍榻前跪倒,大聲道:“臣,孟明遠,奉旨修慶律,今特向陛下復旨。”
龍榻上的元德帝突然一下坐了起來,眼睛煥發了一種明亮的光彩,顫抖著手,聲音乾澀而粗啞,“孟卿所言當真。”
“臣焉敢矇騙聖上。”孟明遠讓人捧上修好的慶律。
元德帝不由哈哈大笑,“幸甚幸甚,朕這一生足矣,足矣。”
“陛下當保重龍體為要。”
“孟卿,望你盡心輔佐太子登基理政。”
“臣當萬死以報。”
“皇兒,朕將江山社稷交你了。”
“父皇……”太子跪在龍榻前低聲輕泣。
孟明遠也有些眼眶溫潤,生離死別終究是人生痛事。
“皇——上——駕——崩——”宦官尖細的聲音在皇帝寢殿擴散開來。
皇帝崩,舉國喪。
百官哭朝。
史書記載:元德三十一年十月初二,元德帝崩。
太子於先皇榻前領受天命,登基稱帝,史稱開華帝,次年改國號開華。
太子,不,現在已經是新帝了,新帝的親爹死了,新帝慟哭哀傷。
孟明遠做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雖然內心不是那麼難以言喻的悲愴,但該哭還是得哭幾聲。一邊難過,一邊還得下達各種指令,替光顧著哭爹的新帝穩定京師治安。
簡直比他死了親爹還難受!
探花郎發誓,渣爹要是死了,哭,他是一定會假哭的,畢竟這個時代孝道為大。但是難受肯定是不難受的,死了乾淨!
京師四門戒嚴,宮禁九門戒嚴,所有進出人等必須嚴格檢查。
朝臣命婦午門哭喪,羽林衛奉命站崗放哨,讓他們安安生生地哭先帝去,別動不該動的念頭。
京城各衙門的皂隸,按區分片到百官府前負責警衛,有異動者先逮進大理寺再說。等上面的事忙完了,再慢慢審問收拾,一樣一樣慢慢來。
還有,暫時御史臺他是回不去了,孟明遠直接讓人把公文搬到皇帝上朝理政的建章宮偏殿東閣間。
那裡平素是等召見駕的大臣們暫時歇腳的地方,丞相大人決定暫時徵用了,別的大臣要歇腳到耳房去。
什麼叫官大一級壓死人?
這就叫,有道是有權不用,過期作廢,丞相大人是深諳此理的。
一幫操蛋玩意兒!
哭喪是哭喪,你不能把國家正事給耽擱了吧?
眼瞅著有些傢伙藉著哭喪想消極殆工,兇殘的孟丞相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