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華帝來回踱了幾步,又站到孟明遠面前,沉默了一會兒再次開口,“安之可明白當今朝堂局勢?”
孟明遠伏在地上道:“科舉制度已實行近三百年,可世家大族依舊對朝局有著不可忽視的影響。”
開華帝輕輕地嘆了口氣,“安之,你看得很明白。”
孟明遠心說:是呀,怎麼能不明白呢,他已經深陷在朝堂這泥沼中了呢,不努力弄清裡面的彎彎繞繞,又要如何明哲保身呢?
甭跟他提什麼名留青史,百世留芳什麼,全是扯淡,當下能活舒坦了都不容易。他娶老婆皇家插手,他跟老婆和離皇家還是要插手,這樣的日子真沒什麼值得留戀的了。
李氏,不是不好,只是他們真的不適合。而他又在一時怒火衝頭之下跟李家攤了牌,話既出口收是收不回來了,所謂覆水難收,難收又何必收呢?就此各自走開好了。
這年頭,誰活著都特麼地不易,和離自古到今就不是啥好事,中國傳統沒事誰也不想走那一步,可事情走到了那一步便只能散了。
“那安之可知此時與李氏和離,代表著什麼嗎?”
孟明遠淡淡地一笑,“有所為,有所不為。”
開華帝眉頭微擰,“安之,你是難得的聰明人,怎麼就非得在這件事上不肯退一步呢?”
“聖上,許多事當時看時也許是走了捷徑,可是最後往往是繞了一個大圈子。俗話說,欲速則不達,這是有道理的。”
開華帝眼底閃過一抹亮光,袍袖一甩,道:“平身,坐下跟朕說。”
“臣沒什麼好說的,還是跪著吧。”
開華帝眼睛一瞪,指著地上正經八百跪得十分踏實的丞相很有幾分哭笑不得,“行啊,你,跟朕鬧情緒是不是?”
孟明遠還是淡淡的,“臣真是沒什麼好說的,說得再好不如做得好。”
開華帝似乎是明白了,自己往位置上一坐,揮手道:“平身吧,朕不問了。”
孟明遠並沒有急著起身,而是抬頭看向了那隻托盤。
開華帝笑了,聲音提高了些,“來人,將東西拿下去還給李家。”
內侍很快便應聲進來,將托盤重新拿了下去。
孟明遠這才不緊不慢地起身。
“坐。”開華帝指了指他剛才下棋時坐的地方。
“謝聖上。”孟明遠依言坐了下去。
“再陪朕下一局吧。”
“諾。”
這一局,孟明遠贏了。
開華帝不由哈哈大笑,“安之現在的心應該是穩了。”
孟明遠心裡暗自苦笑,要不露聲色地輸棋看來還是要再繼續練。
“時間不早,臣請告退。”再不走宮門落鑰,便只能到勤政殿偏殿東閣間去值班去了。
“去吧。”
“謝聖上。”
一直到出了宮門,坐在了回家的馬車上,孟明遠的心才慢慢沉澱了下來。
攤開手掌看著掌心因為用力而攥出的指痕,不由苦笑了下。
賭贏了,卻也賭輸了。
贏了,是因為開華帝果然是不會輕易動他的。輸了,是因為他還是沒能徹底解脫。
自殺嗎?
其實但凡人生還有一點希望,他還是想活下去的,哪怕艱難如斯,畢竟活著才會有希望。
李氏的事解決了,可是家裡另一尊大佛——程氏,這個就很難解決了,如果先帝還在的話還有那麼一絲希望,可惜先帝他老人家嗝屁了,開華帝做為兒子,實在不可能推翻他老子定下的事。
這萬惡的封建制度啊,這萬惡的皇權!
不能解決的問題那就先不用考慮了,他還有許多別的麻煩要解決呢,這讓人淡疼的相位啊……
回府的一路,孟明遠的腦袋就沒有停止轉動,在聽到孟安在外面請安的聲音時,他知道已經到家了。不由暗自嘆了口氣,照這樣下去,他肯定會未老先衰的。
孟安跟在老爺的身後,低聲問道:“府裡少了些人,是不是要再買些進來。”
孟明遠直接道:“不必了,府裡本也沒太多的事。咱們府裡以後沒必要不要再買人進來了。”
“小的知道了。”
“你不用跟著我了,讓虎子幫我拿只紅泥小爐到書房去。”
“是。”
孟明遠腳上沒停,一路往外院書房而去。
他先是習慣性地寫了一張大字,靜了靜心,然後在虎子燒開一小銅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