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紛飛的北平,此刻卻像是一塊方糖,無數的軍馬從各路如螞蟻一般匯聚,密密麻麻,城裡城外,連營數十里,無論是白晝還是黑夜,亦都是喧鬧無比。
北京紫禁城的暖閣裡頭,一個個御前的會議都在召開,斥候帶來的訊息,都沒有出乎此前的預料之外。
一場大戰,勢在必行,某種意義來說,這是一次總體的清算,自靖難以來,大明一直處在內亂之中,沒有功夫理會大漠之事,而那些被壓著打的大漠蒙古諸部也逐漸恢復過來,似乎忘記了從前左右開弓捱了的巴掌,又開始變得虎視眈眈。
以朱棣的性子,當年是燕王的時候,就經常以虐待這些傢伙為樂,而現在,做了天子,少不得要對進行一次總的清算。
屢屢犯邊,隔三差五的襲擾,已經讓朱棣煩不勝煩,所以此戰朱棣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給予一次,最致命的打擊。
為了這個戰略意圖,朱棣收縮了所有的兵力,三十萬大明精銳,已經準備妥當,堆積如山的糧秣、成群的牛羊、大車,甚至於數十萬的民夫,這些,都是朱棣能拿得出手的所有力量。
就在這個冬天,畢功此役,打出三十年的太平!
這就是朱棣的盤算。
將軍們也磨刀霍霍,如此建功立業的大好時機,自然是誰也不肯放過,所有人,此時此刻都在等待,朱棣深信。瓦剌和韃靼人在等,而自己,也在等。
熱乎乎的暖閣裡。朱棣並不為即將開始的大戰而煩心,對於他這等老將來說,打仗就是吃飯,並沒有什麼稀奇,此時的天子,關心的是自己的大後方,關注的是自己的後院。
金陵最新的訊息。已經一個個的傳來,朱棣似乎對此,還算滿意。
而太子的奏疏也已到了。楊士奇開啟,為朱棣念出來:“兒臣啟奏……父皇關愛之心,兒臣生受……父母養育之恩……兒臣豈敢……”
這是一封熱情洋溢的奏疏,裡頭的言辭懇切。大打親情牌。每一字每一句,似乎都經過了斟酌,裡頭決口沒有提及任何關於軍政的事務,總體上來說,這是一封家書,一封孝順的兒子,寫給遠在千里之外的父親,表達思念之情的家書。
朱高熾的斐然文采。在這封家書之中,表現的淋漓盡致。一些用詞,即便是楊士奇都不禁想為此擊節叫好。不過他依舊是面無表情,一字一句念出來。
而朱棣只是雙手橫在炭盆上頭,烤著手。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的溫情,天子之家,家事即國事,家,每一句話,都不能用尋常人家的思維去看待。
“好了。”唸到了一半,朱棣淡淡的道:“不必唸了,依朕看,這沒什麼新鮮的。”
楊士奇還在意尤未盡,可是聽到陛下喝止,連忙住口,忍不住說了一句:“其實……太子殿下還是有孝心的。”
“唔……”朱棣不置可否,卻是問道:“趙忠上路了麼?”
只提趙忠沒提兵部尚書夏元吉,那位仁兄好歹也是兵部尚書,由此可見,在朱棣心裡,趙忠的威脅,比之夏元吉更大一些。
楊士奇道:“昨天夜裡的奏報,趙公公和夏部堂都已上路了。”
“哦。”朱棣眯起眼來,淡淡的道:“上路了就好,近來在這北京城裡,那郝風樓和趙王平日都在做什麼。”
天子的思維,實在有點跳躍,連楊士奇都有點兒跟不上,楊士奇只得道:“這二人每日都在大成樓裡吃酒,有時往神機衛的營地裡去跑,神機衛前幾日,和朵顏衛的人馬起了衝突,鬧將了起來,打傷了幾個人,趙王殿下過去,兩邊都安撫住了。”
“哦?”朱棣道:“兩邊都安撫住了?”
楊士奇笑道:“是。”
這麼一聽,朱棣倒是不由失笑了。
誰都知道,朵顏衛和郝風樓的恩怨,現如今,北京城內外是大軍雲集,上百衛的軍馬,有衝突都是常有的事,打架毆鬥,家常便飯,幾個都督都是焦頭爛額,倒是朱棣對這種事並沒有太過看重。
在他看來,當兵的,當然要有幾分血性,一眼不合,捋起袖子來幹架是理所當然,而既然打了起來,自己營衛裡的袍澤若是不去搭把手,那就實在是教人寒心了,所以對駐地來說,他們要打就打,要鬧就鬧,只要不死人,其他的,都好說。
不過這一次,倒是讓朱棣有點兒對朱高燧刮目相看,朵顏衛對神機衛發難,那肯定是衝著郝風樓去的,而趙王那小子呢,又是和郝風樓同穿一條褲子,兩個人的深厚友誼,朱棣是瞭若指掌,現在鬧了衝突,趙王居然能遏制住衝動,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