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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天子臨危

山間小道上,無數的樹叢飛快劃過,朱棣如刀刻一樣的臉被風吹得有些變形,他的鼻子高挺,此時顯得更加凸顯。

到了一處林澗,朱棣勒馬一拐,便奔入某個樹林,後頭的護衛紛紛跟上,只是在樹林之中,旌旗不得不拋至路邊。

他們的到來引得林中鳥兒四散,無數的鳥哄的一起飛起。

朱棣冷冷一笑,並不搭弓,顯然不屑去獵取這些飛禽。

解縉也氣喘吁吁的跟來,他有些跟不上朱棣,雙腿的內側已經磨破了,滿頭的冷汗。

朱棣勒馬駐足,眼角的餘光冷冷地掃視瞭解縉一眼,道:解學士何故追著朕不放?

解縉喘著粗氣,拿長袖去擦了額上的汗,也顧不得體面,道:陛下,微臣見陛下負氣而去,心中不免擔心。

你擔心什麼?朱棣的目光在林中逡巡,繼續道:擔心朕的臉面擱不下,擔心朕的兒子是個酒囊飯袋,連馬都坐不穩?

解縉道:那馬被人下了巴豆。

朱棣冷笑道:朕當然知道,太子還沒有上馬,朕就知道那馬神態呆滯,似有脫力。你以為這些瞞不過朕?朕和馬做伴了這麼多年,這點眼力還是有的。

朱棣的回答讓解縉一時微愣,他不由道:那陛下……

朱棣猛地張弓,腰身挺直,整個人坐立於馬上,宛如標槍一般,他眯著眼,眼眸如鉤,那一絲眼光宛如電射,突然。他的手鬆開了弓弦……

利箭如流星一般飛射出去,在空中快速旋轉,下一刻,草叢中的一隻兔子直接被箭矢死死的紮在地上,只掙扎了幾下,便再也沒有了動靜。

幾個近衛連忙歡呼,有人要搶上前去撿那兔子。朱棣卻道:不必去了,不過是隻野兔,帶回去也有傷朕的體面。

近衛們一聽,臉上的笑容僵硬了。一個個又如喪考妣狀,紛紛退了下去。

朱棣又從壺中取出一支箭矢來,顯得有幾分落落寡歡,勒馬繼續前行,突然道:朕確實是在氣太子。氣的不是他今日出醜,而是堂堂太子連馬的習性都不知道。明明那馬有問題。還懵然無知,自己去丟人現眼。朕的兒子可以愛好美色,也可以狂妄自大,可是豈能不知馬性?他不是朕的兒子!

這句話說出來,駭得解縉差點要從馬上掉落下來,他打了個冷戰。連忙道:可是殿下雖不熟諳弓馬,卻知書達理,聰慧仁厚。

回應解縉的是朱棣冷哼,解縉隨即道:陛下既知馬性。可見過猛虎嗎?

朱棣昂然道:朕獵過的猛虎不下十頭。

解縉道:微臣看來,陛下便是猛虎。可是陛下可知,虎毒尚不食子。臣有一詩,還請陛下鑑賞:虎為百獸尊,誰敢觸其怒?唯有父子情,一步一回顧。陛下,太子縱然不濟,卻也是陛下的兒子啊,無論如何為人恥笑,也是陛下的骨肉,他的身體髮膚,亦都出自陛下,陛下何故如此嫌棄?

這番話道出來,倒是讓朱棣沉默了,朱棣的臉色鬆動了一些。

又聽解縉繼續道:皇長子仁孝,人盡所知,聖人觀人,從不以弓馬為準,而是以其德行,皇長子今日受辱,已是五內俱焚,深恐陛下責難,陛下再不聞不問,豈不令他更加悲痛?

朱棣嘆口氣道:你說的也有道理,可是他終究不像朕。

解縉的眼眸一閃,一字一句地道:可是許多人都說,聖孫雖尚處幼衝,卻與陛下如出一轍。

朱棣渾身劇震,他穩穩握弓的手不由漸漸鬆動,整個人軟化下來,他頜首點頭道:不錯。

解縉不由鬆了口氣,聖孫便是朱高熾的兒子,也就是朱棣的皇長孫,雖然只有五歲,可是做爺爺的,終究疼愛孫子,聖孫和朱棣是不是如出一轍是一回事,可是在做爺爺的心裡,其實無論像不像,心裡早已相信了,所以這本就是個無法反駁的詭辯。

解縉觀察朱棣的變化,已經明白,大局已定。

這時,剛剛輕鬆下來的朱棣的眼中突然掠過了一絲殺機,他捏住了箭尾。

破空的聲音傳出,一支利箭朝朱棣胸膛飛射而來。

朱棣猛地一拉馬韁,身體一斜,這箭矢呼嘯著自朱棣的耳邊飛過,隨即篤的一聲,刺入了朱棣身後的樹幹,箭尾依舊在瘋狂的抖動,嗡嗡作響。

朱棣立即舉弓,直接一箭飛射而出,緊接著,數十丈外,樹上突然跌落一個人來,箭矢自他的眼窩穿透而過。

所有人驚呆了,有近衛大叫:刺客,有刺客,陛下快退,我等護駕……

無數近衛蜂擁上前,解縉差點沒嚇得跌落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