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不了多久,鄭和便急匆匆地走了進來,他一向鎮定,可是現在卻顯出幾分不安,不待行禮,便道:隨駕的都知監長隨許昕自縊身亡了。陛下,昨日夜間的時候,開城侯入營求見,許昕恰好出來小解,奴婢記得他撞了開城侯一下。
帳中頓時譁然。
所有人的第一個念頭便是畏罪自殺。都知監掌握宮廷各監行移、關知、勘合,也隨皇帝前導警蹕。也就是說,陛下要去哪裡,往往都是都知監的太監負責前導,並且安排近衛事先衛戍,皇帝的行蹤會提前知會都知監,此後都知監則專門負責一切禮儀、安全方面的問題。
至於這個許昕,作為隨駕的長隨,當然能接觸到這些秘辛,他恰好在那個時候小解,又恰好撞到了進營的開城侯劉喜,極有可能是在那個時候將朱棣的行蹤透露出去。劉喜在這裡敗露,許昕見無法挽回,便立即選擇了自殺。
一切,都是如此的‘巧合’。
只有一個巧合,或許可以解釋,可是有兩個、三個、四個,從劉喜之子沒來由的當值,再到和郝風樓打成一團,劉喜進宮,又撞到了許昕,此後還有劉喜腳上的黑泥,到現在畏罪自殺的許昕,縱然沒有鐵證,可是事情顯然已是水落石出,劉喜無從抵賴。
朱棣惡狠狠地道:來人,拿下!
帳外的大漢將軍呼啦啦的衝了進來。
而此刻,劉喜露出絕望之色,他猛地向後一退,隨即從袖中拔出一柄匕首。
若是在宮禁之中想要帶械入宮幾無可能,可是眼下是圍獵,防禁還是有些鬆弛。匕首並不長,只有一寸多店,可是鋒芒散發著藍光,一看便知餵了毒藥。
所有人頓住了。
因為劉喜距離朱棣並不遠。
唯一在飛快地動的人是郝風樓。
侍衛們是從帳外衝向帳內,距離尚遠,有人有所忌憚,所以手腳放慢。
而帳中的文武官員都沒有帶器械,便是朱棣,此時也沒有武器防身。
唯一攜帶武器的人就是郝風樓,郝風樓佩的乃是御刀。入賬之前,鄭和並沒有命人解下,而事實證明,鄭和這樣的做法是對的。
因為郝風樓已經拔刀,長刃指向劉喜。擋在了朱棣身前,大喝道:劉喜。事到如今。你還執迷不悟嗎?你今日死定了,束手就擒還可盡力保你的族人。
劉喜大笑,似乎放棄了負隅頑抗,目光卻是透過了郝風樓直接落在朱棣的身上:族人?劉某世受國恩,家父乃是開國功勳,太祖所立的天子乃是聖孫。朱棣,你沐猴而冠,算什麼天子?你不過一個庶子,也配稱帝?今日不能殺你。實乃劉某平生之憾,可是今日劉某事敗,明日你終要死在張某、趙某、王某之手,亂臣賊子,天下人當共擊之。你以為站在這帳中的,還有這帳外的數萬親軍近衛,乃至於天下軍民萬萬人甘願受你這亂臣賊子挾持?哈……
住嘴!朱棣的眼睛紅了,他騰地一下從榻上站起來,整個人焦躁不安地顫抖,他咆哮道:朕說了,住嘴,你這狗賊,狗賊……
劉喜凜然不懼,握緊手中短刃,笑道:狗賊二字,劉某可不敢當,欺侄的是狗,篡國者為賊,這二字送給你朱棣才是。
朱棣怒了,他的拳頭狠狠握緊,在半空用力揮舞:殺,殺他,殺他滿門,殺光!
無數的侍衛擁上前去。
劉喜狂笑不止,隨即將匕首朝脖子一橫,血飛快地濺出來,人倒在了血泊中。
朱棣紅著眼睛,一步步走上去,眼睛瞪著已是死透的劉喜,他的手臂因為用力過猛,傷口已是牽扯開來,一滴滴的血順著手臂流淌出來,鄭和上前道:陛下……您……
走開!朱棣大喝。
所有人全部退開。
朱棣突然笑了,手指劉喜道:跳樑小醜,跳樑小醜而已,紀綱,紀綱……
紀綱道:陛下有何吩咐?
朱棣厲聲道:拿人!
這拿人二字只有一個含義,劉喜有兒子,有妻女,有叔伯,有親友,所謂拿人,至於拿多少,自然要紀綱自己發揮想象,郝風樓在旁甚至在想,這或許就是帝王心術,語焉不詳,只說拿人,而下頭的酷吏無從揣測帝王的心思,最後的結果便是牽連的人越多越好。可是一旦差不多的時候,當帝王需要安撫人心表現仁善之時,說不準接下來就是收拾酷吏了。一切的過失都可以推到酷吏身上,這是你們自己下頭的人拿著雞毛當令箭,掀起無數冤獄,於是拿下酷吏,天下人齊聲稱頌。
郝風樓感覺自己的背脊生出些許寒意,他本不願想得如此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