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鬧是他們的，郭昕什麼都沒有。

早上強撐病體去給雁來當了一回靠山，回來他就又咳了血，而且再次發起了燒。

郡王府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玩家們鬧出來的動靜太大，郭昕就算躺在病床上，也隱隱綽綽能聽到一些。

熱鬧……卻遙遠。

郭昕艱難地喘著氣，似乎能感覺到這具衰朽破敗的身體裡，生機正在不停流逝。

思緒漸漸陷入了混沌之中，郭昕迷迷糊糊地想起自己年輕時的事。他也曾是五陵少年中的一員，鎮日裡鬥雞走馬、陸博擊鞠，無憂無慮，還以為日子可以一直這樣過下去。

那是他最好的日子，也是大唐最好的日子，此後便急轉直下，無論如何費盡心力，終究都是……無力迴天。

好在上天還是眷顧他的，雖然不能馬革裹屍，可是他終於將龜茲交託到了一個最可靠的人手裡。有天兵天將相助，說不定雁來不僅能保住龜茲，甚至還有重新收復西域的那一天。

如此，他縱是即刻死了，也有面目去見陛下、見伯父、見郭氏的列祖列宗了。

郭昕沒有辜負他們的信任。

這位已經到了古稀之齡的鐵血郡王慢慢地轉過頭，朝著窗外望去。

他沒能望見自己心心念唸的長安，卻看到了貓著腰趴在窗沿上，正聚精會神地往外看的書童長安。

這孩子沒生在好時候，明明才是十幾歲的年紀，卻沒過過幾天的鬆快日子。郭昕心下生出憐惜，便開口道，“想看熱鬧就去吧。”

長安嚇了一跳，回過頭來，見郭昕發現了自己的小動作，頓時不好意思起來，耳朵發紅地說，“不想看。”

“去吧。”郭昕當然能猜到他的顧慮，就微笑道，“看完也回來給我講一講，天兵天將是什麼樣的？”

長安十分意動，但還是說，“那王爺跟前就沒人了。”

“不妨事。我要睡一會兒，不用人在。”郭昕道。

長安遲疑許久，還是咬著牙拒絕了這個誘惑，“不行，我得守著王爺。”

郭昕輕輕一嘆，還待再勸，外面已經傳來了腳步聲。

不一時，人就已經到了門口，緊接著雁來的聲音響起，“義父，天兵之中有幾個頗通醫術的人，不如讓他們給你診治一番？”

郭昕微微一怔，完全沒想到雁來會讓天兵來治病。仙人應該是揮手間就能“活死人肉白骨”的，怎麼會人間的醫術？況且雁來一直說的是“天兵天將”，他自然也以為他們只擅長戰鬥。

長安才不管這麼多，雖然已經聽說過，天兵天將到了人間就沒有法力了，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說不定就有法子呢？

他飛奔著跑過去開了門，“小娘子快請！”

態度可要比之前熱情多了。

雁來一進門，就被悶熱的空氣衝了一下。跟在後面的幾個玩家更是齊齊皺眉，瞬間進入工作狀態，“屋子裡的空氣太糟糕了！好好的人也要被悶壞了，家屬是怎麼照料的？趕緊開窗通風！”

話音才落，長安還沒來得及反應，跟在後面的幾個玩家已經麻利地上前忙活了起來。

一看就是熟練工了，平時指定沒少被導師使喚。

雁來見狀，便客客氣氣請大家先過去看看病人。

郭昕正要坐起身，一個玩家已經箭步上前，將人按了回去。她看起來很年輕，說起話來卻有一種年長者的從容與和煦，帶著安撫，“躺著就好，病人不必勉強，以免病情加重。”

從來都只有自己用這種語氣對人說話的郭昕：……

感覺怪怪的。

不過仙人的外表和年齡，應該沒什麼關係吧？郭昕只好告了一聲罪，繼續躺著，任由眾人檢查。

沒有醫療器械，不過能被雁來帶到這裡來的，都是大佬和他們的學生，一番望聞問切下來，也就大致有了結論：應該是老年人免疫力下降，換季時不小心吹了冷風，就病倒了。

目前看來，已經有點轉成肺炎的趨勢。幸好玩家們來得早，再拖一拖，沒有現代醫療體系支撐的話，就算是他們也無能為力。

現在麼，雖然是擺出了會診的架勢，但大家甚至都懶得吵，你一言我一語，很快就理出了思路。

不過具體如何治療，還得看看這裡都有些什麼藥材。

他們說了不少專業術語，郭昕和長安都聽得似懂非懂，但是眾人面上神色卻是看得懂的，不像之前那些大夫，看過之後就面色沉重、連連搖頭，而是輕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