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錐強行壓下了魔力才暫時恢復了人形,一旦鎮壓她的力量消失,她便會化作毀滅一切的魔物,為禍世間。
&esp;&esp;鎮魂錐是用來維持絕境森林封印陣眼的神器,不可能永遠用在她身上。該殺她了嗎?蒂莫西輕輕撫過那張蒼白的臉,失去了血色的面容透出幾分雕塑般的透明感,依然是擋不住的玉質天成。她從來沒對他有過好臉色,這會失去了意識倒是顯得格外乖順起來。
&esp;&esp;“她對您已經沒有多少利用價值了,為了一個即將油盡燈枯的魔女,搭上您這麼多年打下的基業,值得嗎?”記憶中,金髮碧眼的神官站在他面前,平時總是和顏悅色的眼睛帶著逼人的銳利。
&esp;&esp;沒有利用價值的東西就該及時丟掉,不該把感情消耗在那些無用的事物上。這是他常常教導諾伊斯的話。墮魔失去了人性的魔女顯然已經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了,一具空殼,還有保留的必要嗎?
&esp;&esp;他看向手術檯上赤裸著身體的魔女,她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都已經在魔力作用下全愈了,讓胸口掛著的血紅寶石在一絲不掛的白皙胴體上顯得異常刺眼。他用手指摩挲著那根細細的黑色鏈子,那是由她的魔力凝聚而成,裡面蘊含著她強烈的意念,堅不可摧。那根鏈子還在,說明她內心深處,某些東西還沒有消失。
&esp;&esp;蒂莫西心念一動,伸手按住刺入她腹部的鎮魂錐的錐柄。還沒有完全止住血的傷口中流出血液,順著錐柄流到了魔女身上,像花紋一樣攀上她的面板,向四面蔓延開。
&esp;&esp;艾麗西婭身上像開出了一朵血紅的藤蔓之花,很快便像豔麗的刺青一樣覆蓋了她全身每一個角落,糾纏住她的肢體。那些刺青中被注入了鎮魂錐和蒂莫西的力量,蘊含著強大的封印之力,將她體內失控的魔力牢牢鎖住,再也無法施展出來。
&esp;&esp;這是極為猛烈的封印咒術,施術者以自己的一部分生命為代價佈下的永久性封印,即便施術者死亡也無法再解開。
&esp;&esp;艾麗西婭的魔力被徹底鎖死,作為魔女來說已經是廢了。蒂莫西心情複雜地看著無知無覺沉睡著的金髮魔女,但至少墮魔的過程也隨之中止,如果能找到逆轉魔氣侵蝕的辦法,或許作為人,她還能有一線生機。
&esp;&esp;重傷失血以及連續施展高消耗法術讓蒂莫西感到一陣陣眩暈,在完成封印後背靠牆壁滑倒下來,精疲力盡地坐在了地上。
&esp;&esp;他已經很多年沒有覺得這麼累過了,上一次這樣身心俱疲還是在他經過一番惡戰,手刃了自己被附身墮魔的老師之後。
&esp;&esp;老人已經異化的身體在一片血雨中倒下,帶走了他們所有的希望。作為鍊金術大師,古爾德帶著他們去研究心魔起源,給他們展望了一個再也沒有魔物的美好世界。然而現實總是殘酷的,他花了一生的時間去研究消滅心魔,卻屢屢受挫,在越來越強的執念中被黑血侵襲化為魔物,成了自己研究的犧牲品。
&esp;&esp;對老師的回憶讓蒂莫西常年冰封的臉也難得地露出一絲柔和的表情,那個悲天憫人的慈祥老人,一定有一顆純潔無瑕的善良之心吧。可這樣的人搭上自己的一生也還是敗了,在古爾德死後,他利用他們研究出來的黑血,以獻祭魔女為代價,走上了以“蒂莫西”的方式來消滅魔物的道路。
&esp;&esp;十多年後,古爾德的事蹟已經湮滅在人們的記憶中,而他鐵血主教蒂莫西的大名,則響徹了大陸每一個角落。當一個純粹的好人那麼艱難,當一個不那麼純粹的壞人卻是容易。
&esp;&esp;他記得那時候人們匍匐在他腳下跪拜,高呼他的名字感激涕零,各種強烈的情緒交織在一起,熾熱得讓空氣都快要燒起來。他沉默地看著那些狂熱的信徒,面無表情走到躲在角落陰影中的金髮魔女身邊。半大的女孩將衣服撕成布條,咬在嘴裡包紮著自己鮮血淋漓的手臂,面容沉靜得像與周圍的喧囂不在一個世界。
&esp;&esp;“走吧,還有人在等著我們。”他沒有等她包紮完,轉身走向下一個村落。女孩動作頓了一下,沒有太多猶豫,扔下那堆布條,起身跟了上去……
&esp;&esp;蒂莫西望向躺在手術檯上的魔女,這十幾年,他早已習慣了那個金髮的身影一直跟在他身後,為他掃清障礙,甚至隨時對他來上幾刀。只是現在,她已經不會再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