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內一片安靜，唯有咕咕的沸水滾動聲持續不斷，證明眼前這一切不是夢。

越是身居高位者，越是不容易放下臉面。又遑論是東方常勝這等世之梟雄。讓這種人主動認錯，幾乎等同於讓他自扇嘴巴。

可東方常勝就這麼直截了當地說了出來，而且還是在東方世家大獲全勝，完全掌控住局面的情況下。

這一刻，卓沐風再次感嘆這老傢伙的厲害，平平常常的一句道歉從他嘴裡說出，竟讓人覺得足抵萬金。

不過正因為此人是世之梟雄，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所以最初的震動過後，卓沐風反而更加警惕，拿起酒杯抿了一口，笑呵呵道：“你我本不該走到這一天的，本該是我動手招待大長老才是啊。”

此話一出，東方常勝也愣了一下，老眼中閃過無比複雜之色，連舉杯的手都頓了頓。

當初若不是他疑心太重，始終擔心將來不好控制卓沐風，對他屢下重手，卓沐風本該是東方世家的堅定擁躉。

而以此子的武功才情，及今日的權勢，有他相助，東方世家的情況只會比如今好上十倍不止，許多事情也會有更多解法。

甚至只要握有姚武等五大尊者，東方常勝都自覺無需像現在這麼累，完全能以十分輕鬆的方式控制沐存儀，進而掌控東周朝廷。

可這一切，都被自己的多疑給毀了！

雖然東方常勝時常以人心叵測，人情終有耗盡時來安慰自己，但至少直到今日，卓沐風依舊是那個有恩報恩，有情有義的年輕人，並不因地位和實力的激增而變質。東方常勝嘴上不屑，但心中的感受只有自己清楚。

透過火鍋爐的霧氣，忽見卓沐風面帶譏笑，東方常勝猛地轉醒過來，微微苦澀道：“方才老夫道歉令沐風心神有礙，沐風立刻還了回來，真是一點虧都不肯吃。”

卓沐風似笑非笑：“我說的是實情。”

不想糾纏這個話題，而且東方常勝意識到自己的節奏受到了對方的影響，立刻正容道：“老夫的探子來報，說最近魔門常有異動，沐風似乎是撤離做準備？”

卓沐風一副不可置否的樣子，其實心中清楚，那不過是樓臨軒的疑兵之計，是蠱惑各方。

但他的沉默落在東方常勝眼裡，無疑是心虛了，道：“想必你很清楚，鏡華三道守不住。可天下之大，你能帶著身邊人逃到哪裡去？你與北齊有弒君之仇，與暗夜閣有洩密之怨，與各大聖地生死相向，又與沐存儀水火不容。今日之前，連老夫都恨不得將你斬首示眾。

暗中不知多少雙眼睛盯著你，你信不信，只要魔門的人選擇出逃，立刻會遭到各方的全力截殺。誠然別人殺不了你，殺不了魔門的幾個主要人物。可如果下面的人死光了，你們還能幹什麼，能做多少事？重新培養人才又需要花多久？”

卓沐風靜靜地聽著，不時喝口酒，沉臉不語，給人一種不願承認的感覺。

東方常勝漸漸掌握了主動，笑道：“等你們魔門重新建立，怕是這天下也早就有了歸屬，屆時若敢作亂，必有人攜天下之力對付於你。沐風你縱是變成天下第一高手，又有何用？”

卓沐風放下酒杯，嗤笑道：“多謝大長老替在下考慮那麼多，莫非大長老有辦法？”言下之意，以你我的關係，你會安什麼好心？

東方常勝老眼閃爍，一字一句道：“為今之計，沐風若想儲存實力，只有一個辦法，依附於老夫。老夫承諾，絕不再用手段鉗制於你。”

話音剛落，卓沐風已哈哈大笑起來，笑了好半天才停下，對著期待他答案的東方常勝道：“做夢！”

東方常勝也不急，垂眸慢悠悠道：“依附老夫，至少不用元氣大傷，還能儲存三道之地，未來仍有報仇的機會。”

卓沐風：“別畫大餅了，我卓沐風堂堂聖門門主，不是昔日那個毫無根基的孱弱少年，想收服我，沒門！若大長老是抱著這個目的，萬事休談，你我吃好喝好，各回各家。”

重重嘆了口氣，東方常勝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

卓沐風今日來本是試探對方的虛實，見此自以為知道了對方的目的，懶得多留，正想開口告辭，沒想到還未起身，就聽見東方常勝道：“好，老夫不迫你依附，你我兩家聯姻如何？”

噗！

一口酒從卓沐風嘴裡噴出，他劇烈咳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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