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邊用力地掐著自己的虎口,一邊告訴自己,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一定是神經太過於緊張,才會誤認為眼前的傷員是自己的摯友。
但是,現實常常是你越害怕的事越會接踵而來,直到將你傷的體無完膚。躺在簡易病床上的傷者也看到了我,卻是痛呼一聲用被單把自己整個包了起來。
徐護士情急之下便不假思索地去扯開傷者蒙在身上的被單:“不能這樣,到時候傷口要感染的,你需要儘快手術才行。”
那傷者卻突然執拗起來,不管徐護士怎麼軟硬兼施,就是抱著被單不撒手。
我看不過眼,便跑上前去幫她:“你聽我一句勸。醫生和手術室都已經準備好了。你現在做手術,就可以保住自己的左大腿了。”
哪能想到那個傷者聽了我的話卻是痛呼一聲,情緒激動地叫道:“不需要,不需要,我連腿都沒了,還活著做什麼呀!”
我也不由得氣急攻心:“衛二月,別以為你把自己包起來我就認不出你了。你睜開眼睛看看,外頭那麼多傷兵等著救治,你卻在這裡要死要活的,憑什麼呀!”
衛二月好不容易構築起來的強大的心防被我的一句話說的徹底坍塌,一腔委屈痛苦傷心便藉著眼淚宣洩了出來。她的情緒已經崩潰,剛才發生的事情更是耗盡了她最後的氣力,如今她因為失血過多,正氣息奄奄地躺在我的懷裡。
我抱著她,用耳語般的聲音鼓勵她:“堅持住,不會有事的。過會先給你上麻藥,動手術的時候不會有任何的痛苦。你還記得我和你說過的沈伯伯麼,今天給你做手術的人就是他,而且我會一直陪在你的身邊,絕對不會有事的。”為了不讓她難過,我只好抬起頭來,將含在眼眶中的淚水努力地逼回去:“我聽說現在歐洲已經研發出十分模擬的義肢了,不但外觀上與自己的肢體一般無二,只要你勤加訓練,甚至可以像正常人一樣行走自如呢。”
衛二月聽了我的話,甚至努力地擠出了一個笑容。等到護士要給她上麻藥的時侯,她忽然用力地抓住我,目光中滿是懇求的神情:“然然,我受傷的事情千萬不要告訴我爸媽。”
我望著她,忽然感到自己腦袋裡像是裝了一鍋漿糊,簡直無法思考了。我只好聽話地點頭:“好,好,我答應你。”
截肢手術對於沈仲平而言幾乎沒有任何的難度,他不過一個小時的時間就已經完成了手術,而衛二月卻因為麻藥的作用仍舊昏睡不醒。
沈仲平很快就發現了我的不對勁,在瞭解到我同衛二月的關係後,就嘆了口氣道:“哎,怪不得今天一天都見你魂不守舍的樣子。晚上的兩臺手術,我就讓仁濟醫院的黃護士長幫我,你去陪著那個小姑娘好了。她的傷口我已經完全處理好了,應該不會有感染和後遺症的危險。現在最大的問題倒不是身體,而是在心理。想想她才十幾歲,本來想為國家做些事情,沒想到醒來卻丟了一條腿,這種心理落差普通人一時半會肯定是沒有辦法接受的。你好好安慰安慰她,可以的話把她的家人找來。”
我想起衛二月進手術室前的淳淳叮囑:“可是二月堅持不肯讓我把受傷的事情告訴她的父母,我想她一定有自己的隱衷。”
沈仲平難得一反常態地堅持己見:“我從醫那麼多年,接觸了無數的病患。這種時候最需要家人的陪伴和照顧,父母的關愛是朋友所無法給予的,唯此才可以避開絕望的情緒,重新拾起生活的勇氣。西方的心理學家經過研究證實,若是這個時候不給病患以鼓勵和正確的引導,很容易產生心理疾病,輕則情緒崩潰、重則產生輕生的念頭。”他垂著眼,似乎在尋找合適的措辭:“況且,戰場形勢嚴峻,這裡也沒有多餘的床位。傷者恢復情況尚可的話,我們都會建議及早出院,將救治的機會留給更需要的人。”
沈仲平說的都是事實,我沒有辦法反駁他。如今資源緊缺是不爭的事實。如果每個人都希望自己的故友新朋得到儘可能多的照顧,那麼救護團的秩序便要亂了。我的腦子裡裝著一個顧全大局的想法,於是便答道:“那我等會給二月的爸媽打個電話,讓他們過來接她。”
直到這個時候,我才真正走入衛二月的內心。如果說過年時的那封信是我第一次發現她的表裡並不那麼一致,這一次我才曉得她的樂觀和堅強有多麼地不容易。電話響了好幾聲,最終被一箇中年男子接起。我客客氣氣地問了一聲“衛伯伯好”,沒想到對方也客客氣氣地回答我:“小姑娘,姓衛的一家人一個月前就已經搬走了,這幢房子如今也被我買下來了。”
我心裡一著急:“那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