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我雖然下定了決心兩耳不聞窗外事,但也不可能注意不到周圍人的情緒。禮拜四一早開始,學校裡的人就開始如臨大敵,到了下午,這種緊張的氣氛急轉直下,大家三五成群地竊竊私語,似乎是發生了什麼了不起的大事。
我實在沒法再假裝淡定,於是別過頭去問一旁的同學:“張豔麗,到底發生什麼事啦?”
那個叫做張豔麗的同學用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對我說:“朱惠然,出了那麼大的事,你竟然什麼不知道?那你總該記得那個長得和李香蘭很像的田麗吧?”
我點點頭:“唔,那個個子小小、彈得一手好琵琶的女生麼?我當然記得啦,難不成是她出什麼事了?”
張豔麗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臉上的表情神秘中又帶著幾分誇張:“今天一大早有人叫她到門房接電話,沒想到她去了許久一直都沒回來。後來教學處的馬主任怕出事跑出去找她,門房卻交給她一封信,說是有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叫他親手轉交給馬主任。至於後來的事情麼……”
她略顯做作地捋了捋自己的髮梢,意味深長地說道:“嘖嘖,後來的事情就和拍大片一樣,聽說馬主任看了信差點昏過去。原來田麗的本名叫田中麗子,是貨真價實的日本人。她很小就被送到了特務組織接受特別訓練,別看平時不聲不響的,做起事來那叫一個心狠手辣。前些日子日本人在租界鬧事,靠的就是田麗這樣的特務提供的情報。”她抖了抖,雙手在手臂上輕輕搓著,彷彿那裡已經汗毛倒立:“現在想起來真是心有餘悸啊,還好我沒在她面前說過日本人的壞話,還好我沒什麼背景,要不然現在已經是日本人刀下的亡魂了呢!”
我不由得嗤笑:“張豔麗,你太瞧得起自己啦。田麗若真是間諜,她巴不得淹沒在人群裡誰也看不到才好。他們就是日本政府磨了好久的刀,平時當然要受其所有的銳氣,只到需要他們的時候才用。所以她必定不可能輕舉妄動的。”
張豔麗驚歎一聲:“你說的和馬主任一模一樣、絲毫不差,竟然還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我心裡唏噓一聲“不容易啊,我的見識竟然和馬主任一樣了,想當年他可是第一批跟著國父扯起反抗帝制大旗的人呵!”那個時候,我心裡第一次隱隱生出一種感覺,與顧作言一類人走的太近了,竟在不知不覺間沾染上了他們的行事風格,別人應該都瞧出端倪來了,我自己卻還矇在鼓裡。
如果說“田麗案”一開始只是一件孤立的事件,學校裡的同學們也只是引作茶餘飯後的談資,那麼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就讓只有十幾歲的女學生有些難以承受了。下午時,來了一隊租界警察,把馬主任、門房老伯和幾個與田麗交好的同學都盤查了一遍。查了半日沒查出什麼要緊的線索,這會兒正在翻閱學生們的名冊,大概想從中找出關於田麗的蛛絲馬跡。
後來不知道怎麼,第一個被隔離審問的同學蘇誠意突然就口吐白沫倒在了地上。警察們原本覺得沒多大點事不需要興師動眾的送到醫院去。卻沒曾想校醫診治了半天,十分嚴肅地告訴他們:“我本以為她是癲癇發作,現在看來卻是誤判了。她現在神志已經渙散,瞳孔也有放大的症狀。我雖無十分把握,卻不得不說,她或許是中了毒,而這種毒並非是常見的毒藥,而是會對神經產生作用的製劑。它無色無味,見效卻非常快。若不及時送醫,性命堪輿。”老先生今年已經六十多歲了,所以說起話來還帶著舊時文人文鄒鄒的派頭。
為首的警察看事情有些不妙,也不敢再耽擱,留下幾個人在校門口守著,自己則帶著手下把蘇誠意送到臨近的醫院去了。
我踟躇半天,看他就這麼走了,終於一咬牙叫道:“警察先生,我有個叔叔是十分著名的外科大夫,他的診所離這不遠,事出緊急我還是帶您去他的診所吧。”
他想了想,一側頭:“好,那就麻煩你帶路了。”
我自告奮勇地給那個警察帶路,他突然就問道:“同學,這裡沒有其他人,你要不要把想說的話直接說出來。”
我愣了愣:“唔,你怎麼知道我有話要告訴你?”
他嘴角彎了彎沒說話,那神情卻像在說“你表現得那麼明顯,有眼睛的都看出來了,我又不傻,難道看不出來?”
我震驚之餘,不由得雙手捧住臉:“怎麼辦,日本人這下肯定要對付我了。”
“哈”那人突然大笑一聲,接著整個人便放鬆下來:“原來你也看出日本人的陰謀了。不過你放心日本人現在自身都難保,不敢再輕舉妄動的。再說,你剛才表現得很好,你只是想幫助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