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遇安抿著唇,一字一句地告訴我:“如果我說他和他的父親為了爭奪家產,害得我家破人亡。我母親被逼無奈只得帶著我遠渡東洋,你會不會因為害怕以後就離他遠一點?”
我被他的話震得啞口無言,我看著他的眼神一點點變得深邃起來,心裡那隱隱的希望便一點點成了海面上的浮沫。他的聲音落在我耳裡,只覺得心尖尖上一股刺痛襲來,原來心痛竟然是這個樣子的!我伸出手拉住他的手臂,指尖上可以感受到他手臂傳來的力量感,我知道他是在強忍怒火。
我用自己能夠用的最輕柔的嗓音安慰他:“密斯林並沒有告訴我這些,對不起。不過好在這些事都過去了,我答應你不會再和曹無險見面了。“
曹遇安皺著兩道濃眉:“你老實告訴我,你現在是不是真的惹上了很大的麻煩。你去找曹無險,就是希望他可以為你和沈仲平提供保護?”
我點點頭,表示預設。
曹遇安突然道:“你又何必捨近求遠,我可以保護你。”
我仰頭,卻只能看到他形狀完美的下巴:“要讓日本人罷休得有多大能耐,你讓我怎麼相信你?”
曹遇安道:“你是我的女朋友,自然應該無條件地相信我。而且我們倆現在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能那麼篤定,肯定得有完全的把握。只是這其中的原因現在我不能告訴你,很多事情你不知道,對你來說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他從懷裡掏出打火機給自己點了一支菸,冉冉上升的煙霧彷彿在他的臉上籠上了一層薄紗,那些細小的表情看的不再那麼分明。他說:“你不是一直很介意我什麼都瞞著你嘛,那麼,今天既然有時間,我就給你說說這些年我所經歷過的事情吧。”
這天晚上,在家門口的一樹花影下,曹遇安終於開啟了話匣子,和我談起了他的家庭以及這兩年來發生在他身上的點點滴滴。我相信他的改變並非一蹴而就,家庭和生活遭遇在他身上的投射一定起了十分重要的作用。然而當他開啟話匣子,仍舊聽得我膽戰心驚。尤其是聽他說起家中的紛爭,那更是像在聽傳奇一般。我從來沒在生活中真真見過手足相殘的案例,可這卻真實地發生在了曹遇安的身上。
我用腳尖在地面上一圈一圈地划著,心裡想著若是這些事都發生在我的身上,我肯定不會有曹遇安這樣的心胸和膽量可以直面。到了後來,聽他說他的母親在日本去世,他輾轉千里從日本回到上海,從一無所有到如今的身份地位。原來心裡對他尚存的憤懣如今卻被同情夾雜著心痛的情緒衝擊殆盡了。
許久不聽到他再說什麼,我才抬起頭來:“你看現在你過得挺好,你父母在天有靈一定會感到欣慰的。善惡到頭終有報,你看看有些壞人好像活得挺滋潤,但只是還沒到報應的時候。你伯父作惡多端,下場一定不會好。”我緊緊地握著他的手,已經分不清那輕微抖動是因為他的憤恨還是因為我的激動:“你放心,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我都不會拋下你的,我會一直都陪在你的身邊。”
說這話的時候我全沒想到自己要矜持,等到話說出了口才驚覺失言。可是等我看到曹遇安眼睛裡星星點點的鑽石碎片似的光芒,又覺得慶幸自己說了出來,不然曹遇安可能永遠也不會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人像他的父母一樣無條件地愛他。
然而我的話並沒有換來預想中的回覆,曹遇安沉默了幾秒鐘,只是柔聲對我說:“謝謝你,時間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我本來想借著這件事搞明白曹遇安的真實想法,但不知道是他太過狡猾,還是我的理解能力實在太弱,總之糾結了一個晚上仍舊沒讓我看出他究竟是不是對我有感情。
我看著他的雪佛蘭轎車漸漸消失在視線裡,才轉過頭往回走。陰影裡忽然閃出一個人,似笑非笑地看著我:“幾日不見,你和曹遇安的感情又增進了不少。”
我不願意被他小瞧,氣鼓鼓地反駁他:“這不正合了你的意麼,你讓我去調查曹遇安,我還真去做了。一不小心,還給我發現了許多線索,說不定對你們的抗戰大業會產生十分重要的影響。你不覺得對一個功臣而言,這樣的態度很有問題嗎?”
顧作言臉上興高采烈的表情換成了願聞其詳的狀態:“唔,你倒是說說這些天做了哪些有利於抗戰大業的事,我也好來評定一下你的功績。”
我一仰頭:“之前不是和你說懷疑日本人用活人做毒劑試驗麼,如今我已經有了切實的證據,還有了一份詳細的醫學報告,或許能夠找到對抗的方法也未可知。”
淺淺的笑容彷彿凝固在了顧作言的臉上,我忽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