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默地把這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名字刻在心中,一邊忍不住反唇相譏:“既然都是假名,怎麼也不起個特別一些的名字?”
顧作言舒舒服服地靠在沙發上,兩手一攤道:“那你可就大錯特錯了,地下工作者最需要的特質就是丟到人群裡便完全看不出來,越是特別就越容易被人關注,也就越容易暴露自己的身份。”他看我一臉不屑,又補充道:“這只是一個開始,往後有需要的話你們可能還需要扮成情侶。其實好的搭檔和情侶一樣要有默契要靈犀相通,才能達到一個眼神就能夠了解對方想法的程度。”
自從和顧作言認識以來,我在打嘴仗這件事上從來沒有任何的勝算。所以我等他事無鉅細地交代完任務才無奈地說道:“好,我一定不辱使命。”
我們倆彷彿輕鬆愉悅地喝完杯中的咖啡,卻在看似輕鬆地狀態裡完成了一件大交易。顧作言見我滿臉沉重,還不忘調侃道:“現在外面可喝不到這麼正宗的哥倫比亞咖啡,你要是想要,我再給你衝一杯。”
我看著他那心機得逞的笑容心中便有些惱怒,可是一想到二哥生死未卜卻又不得不忍氣吞聲。今天的電車開得很慢,花了近一個鐘頭才回到學校。思來想去,我對自己今天的表現十分失望,對自己的無知無畏也感到有些後悔。做特工這種事情明明最考驗人的心計和演技,何奈兩項都是我的短板,能不能順利完成任務還得另說,說不定還把自己搭了進去。
好在衛二月永遠堅定不移地相信我:“然然你真用不著妄自菲薄,要是你都做不到,那就真沒人做得到了。”
我也只好用她的話一遍一遍來說服自己,好讓自己鼓起勇氣。
週末離校前我特意為禮拜一的事向班主任曹先生請了假,曹先生不曉得出於什麼原因,並沒有追問我請假的緣由便輕輕鬆鬆地放了我一馬。到了禮拜一這天一大早,我便換上一身半舊棉布旗袍出了門。
因為約定的時間是十一點,而我又照著正常上課的時間出門,一來一去這中間便多了幾個小時的時間差,讓我不得不想方設法地去消磨時光。幸好自己還算幸運,在離餐廳不遠的地方找到了一家書店。看著小小舊舊的門面毫不起眼,沒想到裡頭卻是暗藏乾坤。我興奮地朝書架走去,裡面很多新出版的書英文書在淪陷以後便很難找到了,店主能夠收集齊這些書看起來還真是費了一番苦心。
店主是個三十多歲的小個子男人,鼻樑上架一副金絲邊眼鏡,臉圓圓潤潤的,倒像是一個文人。他看見我,便很殷勤地同我打招呼:“同學今天不用上課嗎?”
我想起顧作言的叮囑,於是警惕地回答他:“今天請了半天假,正好有時間就來逛逛。”
店主笑呵呵地批評我:“年紀輕輕逃課可不好,下回可不能再這樣了。”他明明長得一副典型的南方臉孔,口音卻是地道的東北高粱花生味,如此大的差異讓我不由得怔了怔。因為個性使然,我沒想到要和他嘮嘮他的身世,但卻默默地把這種疑惑記在了心裡,開始似有若無地關注起他的舉動。
半個小時以後,書店裡進來了兩個男子,也都是一米六的個頭,穿著風衣帶著禮帽,帽簷壓得低了以至於瞧不清面容具體如何。他們一瞧見我,就露出十分驚訝的表情,似乎我的出現破壞了他們原本的計劃。我倒是很理直氣壯地繼續低頭看書,完全不理會這突然出現的不速之客。
那個店主很快越過我把兩個男人迎了上樓,瞬間爆發出的行動力倒讓我對他的小身材刮目相看。我在被冷落了半分鐘以後就接到了店主的逐客令,大意是家裡出了事,書店今天不營業了云云。
我無可奈何,只好放下書本出了門。我一邊慢慢地走向接頭的餐廳,心裡一邊反覆琢磨著書店店主的反常行為。等到餐廳的門臉出現在了視線裡,我也漸漸堅定了自己的判斷,這個書店老闆也是個有秘密的人呢!只不過他們的據點離接頭的地方這麼近,將來顧作言們的一舉一動豈不都在他們的掌握之中,到底是敵是友值得認真商榷。
十點半剛過幾分鐘,我已經安安穩穩地坐在了舒服的扶手沙發上。我按著顧作言的指示點了一杯咖啡和一杯紅茶,這樣奇怪的點餐方式讓waiter都有些無所適從。他再三確定了我並不需要其他的甜品之後,便帶著一臉茫然的神情離開了。
初冬的上海,若是不下雨,還能見到幾分陽光,透過落地玻璃往外看,也會覺得周身暖洋洋的。戰爭久已不打了,連著花園的咖啡廳裡甚是安靜,只偶爾能聽到幾聲竊竊私語。鋼琴師彈著輕柔的旋律,透過熱飲嫋嫋的白霧,一切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