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譯之顯得有些緊張,他吞了吞口水,喉結明顯地上下震動:“我想你不知道,我在三年前就加入了中國共產黨。”
他的開場白實在沒什麼新鮮感,而且這些日子我多多少少已經猜出了個大概,所以聽了他的話也只是理所當然聳聳肩:“哦,所以你這下是要欠我一個天大的人情了是不是?”
時譯之點點頭,我的坦然讓他擺脫了一開始的拘束:“這事還得從頭說起。‘七七盧溝橋事變’爆發以後,國民當局積極行動起來,成立了很多支救護團。他們為了戰爭救護的順利開展,在藥品的運輸和管理上就沒以前那麼嚴格了。於是趁著這股東風,我們在藥品運輸的過程中做了點手腳,把需要運到根據地的藥品混裝在運輸車隊裡。可是沒想到這個同志在路上出了車禍被送到醫院裡治療,這批珍貴的藥品也就隨著車隊一起到了上海。我們查過,這批藥品現在就在救護團的倉庫裡。為了不破壞現在國共合作的形勢,也希望我們的同志不要過早地在日本暗探面前暴露,所以希望能找一個在救護團工作的普通人替我們完成這次任務。”
我一邊用小勺攪拌著早已有些冷掉的咖啡,一邊反問他:“你怎麼有把握我一定會幫你?以我的家庭環境和成長經歷,你覺得我會是左傾分子?”
時譯之眯著眼認真地打量了我一會,然後將身體稍稍前傾,輕聲道:“不為什麼,就覺得你會幫我。”他兩手一攤,用一種“橫豎橫”的態度說道:“反正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們的身家性命可都拿捏在你的手上了,你自己做決定吧。”那樣子怎麼說呢,雖然語氣半真半假的,可是那神情卻像是荊軻一類的勇士,真的準備捨棄一切慷慨赴死的。
我換了種態度,認認真真地坦誠我的心情:“說實話,在我的內心深處有一個聲音一直在叫囂著,就是把日本人趕出中國。所以,不管我剛才的態度如何,我是真心願意幫你的。可是你也要知道,願望是美好的,可是現實是殘酷的。我沒有地下工作的經驗,也沒有你們這種‘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魄力,我怕你們對我抱了太大的希望,到頭來我卻會讓你們失望。”這些全都是我的心裡話,我瞧著他忽然生出一種悲上心頭的感覺。
時譯之卻說:“朱慧然,我以前總覺得你過分自信,後來瞭解了才曉得你根本是低估了自己。你要充分相信自己的能力,這些時間你在救護團的表現已經很好的證明了這一點。共產黨絕不會輕易背棄自己的同志,也不會隨便相信一個人。今天我們找到你,自然是經過一番考察的,自然也是對你的能力充分信任的。”
他的高帽子戴的我好不舒服,於是乎把所有的顧慮啊擔心啊自我懷疑啊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所以,你想要我什麼時候行動?”
時譯之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你的個性還真不適合做地下工作,要是別人也像我一樣花言巧語地恭維你一番,你是不是也會深信不疑?”
我無言語對,只好低下頭心情複雜的撥著自己的指甲。
時譯之認真望著我:“看起來在行動之前,我們還要對你做一些必要的培訓才行。同時也請你放心,我們不會真讓你親自搬運這批藥品的,到時候你只要抓準時機放我們的人進來,其他的事情就不用你管了。”
我突然想起來:“你說,我這樣子能不能成為情報人員?”
沒想到時譯之卻突然一把抓起我的手貼在自己的左胸上:“darling,你要相信我。不管我們分隔多遠,我對你的愛都不會變!”
這話噁心得我頭皮發麻,我剛要甩掉他的手,卻看到咖啡廳門口不知何時進來了兩個穿風衣的男人,此時正在左顧右盼。
我一下子明白過來,於是把握著咖啡杯的左手按到了他的手背上:“可是人家會想你的。”我把話劇社裡學來的全部功夫都用在了自己的表演上,話還沒出口,眼淚已經順著臉頰流了下來:“你就帶我一起走吧,好不好好不好?”
我們倆執手相看淚眼地唧唧歪歪了半日,把張恨水小說裡的經典橋段都演了一遍,那兩個穿風衣的男人終於還是沒發現什麼異樣,頗有些失望地離開了。
時譯之的嘴角微微一彎:“演的不錯,這是在回答你稍早前問的問題。不過……”他再一次壓低了自己的嗓音:“我怕那兩個人會殺回馬槍,你的手我還要再握一會才行。”
時譯之在溝通取得了圓滿的進展以後,就像之前的許多次一樣瀟灑地結了賬。臨走前,他又仔細地把行動的細節叮囑了一遍,然後才放心地送我上了電車。
這一個下午,我被時譯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