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曹遇安所接觸的不過是些負責處理下級事物的浪人和負責刺探情報的商人,可蘇舜卿事件之後,因為特務機關已經證實了他的“清白”,所以他索性得到了更大的信任與權力,不但獲得了隨意進入特務機關秘密駐地的權力,更是獲得了級別極高的安全證件,從此以後便可以在日佔區內自由出入,甚至與那些名聲極大、如雷貫耳的大人物交往密切。
這張罕見的高安全級別證件的橫空出世可是讓各路人馬都眼紅不已,共產黨千方百計地想從我這裡得到儘可能多的訊息,而國民黨當然也不會放過千載難得的機會,幾次三番地與曹遇安取得聯絡,為的也不過是能夠掌握更多的先機。
曹遇安先時還不覺得如何,到了後來也是不勝其煩,他找了個機會開宗明義地定下了自己的規矩,從此以後各路人馬與他之間倒是保持著某種程度的默契,也算是相安無事了。但這樣一來,曹遇安的身份也就成了公開的秘密。這就像是懸在頭頂之上的定時炸彈,稍不留神便可能面臨滅頂之災。
我從來沒有聽曹遇安講起過他的政治立場,可這一次他卻用實際行動告訴了所有人,他在乎和為之不斷奮鬥的是國家的崛起和民族的未來,至於黨派和政治立場卻並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之前,我稀裡糊塗地就成了地下黨的好幫手,有意無意間便給曹遇安的任務提供了很大的幫助。而這一次我也是身不由己地闖進了曹遇安的革命生涯之中。從此以後我的命運便不可避免地與戰爭和時局緊密地牽絆在了一起。
曹遇安後來同我講了許多關於他和蘇舜卿的往事。我原來挺瞧不起蘇舜卿,可現在對她卻是充滿了欽佩與景仰。我知道以後我需要掩護曹遇安去完成許多艱險的任務,而我卻沒有信心能夠像她做的那麼好。
幾天以後我以曹遇安未婚妻的身份參加了日本商會舉辦的慶祝晚宴,我按耐不住自己心中的好奇與忐忑,想想這倒是我第一次親身參與日本人宴會,也不曉得這個人是不是真如傳聞中那樣冷血可怕。
曹遇安的座駕剛駛出大宅,便落入了學生們的包圍圈中。和我們差不多年紀的青年學生們群情激奮,不但把出路堵得水洩不通,還不斷地呼喊著口號。車窗前閃過一張張年輕而憤怒的臉龐,他們的眼睛裡噴射著火焰,而很不幸的,我和曹遇安正是他們口中的“賣國賊”。
曹遇安試圖緩解這一觸即發的緊張情緒,笑著安撫我:“你看到了吧?這就是我們的生活。而且,這一切不過是冰山一角,也不過是剛剛開始。往後,你要面對的情況比現在更復雜更難堪。所有的人都會把你當成是賣國賊,你沒法為自己分辯,或者說即使你再怎麼解釋也未必會有人信你。你無法得到大多數人的理解,更可能面臨眾叛親離的結果,所以你真的想好了要和我一起承受這些了嗎?”
我不敢面對車外群情激憤的人群,只好捂著臉轉向曹遇安。他輕輕地把我摟在懷裡,正好讓車外的人看不清我的臉,我想這個時刻,他雖然沒有說什麼,但他的一舉一動分明是在保護我。激憤的人群被隨後趕來的租界警察驅散,但我和曹遇安的心情卻在這件事的影響之下發生了很大的改變。
到了宴會現場我才發現真實的場景與想象之間總是有著天壤之別。我原本印象裡的日本人都是凶神惡煞的,但如今卻發現他們至少表面上看著都足夠和藹良善。我同他們寒暄,他們也對我報以真誠的笑容,如果不是戰爭已經進展到了白熱化的狀態,不然這種和諧友善的氛圍會讓所有身處其中的人迷失自我。
我還在現場見到了當時尚未成名的李香蘭,這個時候她不過是翻唱過幾首歌曲的紅歌女而已。後來發生了種種變故,李香蘭也一度被當作是間諜被捕入獄。但是因為這場宴會上她對我說:“我是一個日本人,但更是一箇中國人。你相信我,我比任何人都能不願意看到這場戰爭。這感覺就像是自己的至親手足自相殘殺,自己卻只能束手旁觀一樣。”我看到她的眼中閃爍著淚光,便領悟到了她內心的掙扎與痛苦。
同樣的,我在這天也遇到了同樣聲名狼藉的傅筱庵。在傳聞裡,他是一個令人唾棄的賣國賊,連國家和民族都可以置之不顧的人,自然也沒有什麼利益之心。照片上的他,連眼神裡都透著狡詐,而下垂的眼角和嘴角總讓人覺得他不僅心狠手辣,而且工於心計。我見到他的第一面竟然沒能認出他來,知道他伸手告訴我他是“傅筱庵”,才算是一語驚醒夢中人,讓我幡然醒悟。
我愣愣地望著他,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曹遇安見了,便摟著我的胳膊替我解圍:“然然她年紀小,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