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由得一怔,沈怡是如此光彩照人、完美無缺的一個人,在中西女中所有同學的心目裡她是那種從來沒有經歷過失敗,也不知道憂愁這兩個字是怎麼寫的人。可她現在說這番話的時侯,帶給我最強烈的感受就是她竟然對未來感到迷茫,她竟然對自己產生了懷疑!
我不曉得是在安慰她還是在安慰我自己,總之是一種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感覺,當然前提是我喝了酒情緒就會非常激動:“怎麼不能,你一定可以回來的!到時候仗打完了,你也學成了,正好可以衣錦還鄉不是麼!”
沈儀聽了我的話似乎是很受用,她端起裝滿果汁的水杯來敬我:“好,希望如你所說,等到我回來的時侯你就給我接風洗塵,帶我逛一逛和平的上海。”
過去兩年多的時間,我和沈儀的交情並不深,這其中有個性的原因,也有可能是因為我們都太過年輕,個人條件又都挺優秀,所以彼此之間難免存著點互相較勁的心情。如今這麼一番懇談,過去的齟齬便都煙消雲散了,太多的共同點反倒讓我們惺惺相惜起來。
沈儀說:“這麼些年我一個人獨來獨往慣了,我每次看到你們成群結隊的樣子都好羨慕,可又總是覺得自己是個局外人。”
她說得是大實話,可也就是因為太直白了,我反倒有些手足無措。我想了想,還是決定掏心掏肺地把事實告訴她:“要知道你這麼優秀,大家都想和你交朋友呢。可是你平時的態度總是冷冰冰,見到人不打招呼也不笑,給人的感覺就像是高傲的孔雀一樣,誰還敢來和你做朋友?”我看她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於是又把下半段話給嚥了下去:“可是後來相處久了大家就都清楚你的為人了嘛,大家還是打心眼裡把你當朋友的。”
大家邊吃邊聊,一頓飯就吃得久,到最後還是侍應生跑過來十分抱歉地告訴我們餐廳要打烊了,大家才戀戀不捨地出了門。在那麼長的時間裡,我沒有看過曹遇安一眼,甚至也沒注意到他究竟是什麼時候離開的。總之,我們走出餐廳的時侯,裡頭早已沒有其他人了。沈儀不放心我和衛二月那麼晚在外面遊蕩,所以堅持把我們送到了家門口才離開。
我和衛二月不想引起家裡人的注意,於是躡手躡腳地從後門進了屋。衛二月也不管衣服髒不髒,直接往床上一躺:“然然,我覺得你比以前厲害多了,完全是演技派。”
我一下子沒聽清,便哼了一聲:“啊?”
衛二月於是換了一副認真的表情,一字一頓地回覆我:“我沒想到你裝糊塗的本事那麼厲害了。本來還想要掩護你一把,沒想到你倒是表現得像沒事人一樣,倒讓我白擔心了一場。”
我說:“不曉得你在說些什麼。”
衛二月伸出手來呵我的癢:“叫你裝,你再裝,要不要我把你看到曹遇安時侯那副痴迷的樣子形容一下?”
我很委婉地拒絕她:“那麼晚了,你還是早點睡吧,我這就送你回你的屋。你要是要和我一起睡呢,那也沒關係。不過我這個人容易失眠,最好不要吵到我。”
衛二月卻是百折不撓:“然然,請你端正一下自己的態度,不要一碰到事情就總是逃避好麼!你能說你看到曹遇安和那個舞女在一起你不生氣,你能說你剛剛消失了那麼久不是一個人躲到角落裡去哭了?”
我不由得氣悶:“衛二月,你幹嘛哪壺不開提哪壺!我已經很難受了,你非但不安慰我,還一個勁地刺激我,這算哪門子的好朋友啊。”
衛二月說話雖然損,但實際上從來都是適可而止。她今天這樣窮追不捨倒是少見:“我不說你,你就一輩子在哪執迷不悟笨死算了。之前我還想著,時間是療傷的聖藥,像是單戀這種事情麼,只要過上一段時間就不藥自愈了。可是今天我看你那個反應,乖乖不得了,簡直就是無藥可治的節奏啊。所以我一定要撕破他風度翩翩的偽裝,讓你看清楚他是怎麼樣的人,然後絕了你那些沒有希望的念想。”
我一張臉苦哈哈地皺成一團:“人家就是比較欣賞他而已啦,完全沒有陷進去好麼。”腦子裡忽然閃過一個念頭,焦躁的連頭髮根都炸了起來:“天哪,曹遇安不會都看出來了吧?那他會怎麼想我?天哪,天哪,我下次還怎麼面對他?”我捧著臉,整個一副語無倫次的模樣。
衛二月睨著我,擺出一副老佛爺的姿態冷冷地說:“你覺得呢?剛才他一出現,你整個人都魂不守舍了。”她昂起下巴對著我:“喏,你看看手背都燙成這個樣子了,他能不發現麼?”
我還是接受不了殘酷的現實:“他不是一直在和那個誰,那個那個……誰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