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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老兵不死,並且沒有凋零

晚上睡覺的時候,老那把一張銀行卡放到沈琳面前,說和沈志成換了車,回來了三十萬。老那給的動作很輕巧,帶了點歉疚,又帶了點悲壯。老那跟她商量未來。陸總拖欠的三十萬擊潰了他繼續做工作室的心,而且李曉悅已經在開始投簡歷找工作了。雖然她說這邊有活兒她可以兼著幹,可時間上怎麼可能配合得好?她既上了班,自然是要以正經工作為主。沒有李曉悅做伴,老那的底氣更加不足,他不想再折騰了。

接下來他打算試一試開滴滴,他已經提交申請了,就等透過了以後去面試。他是輛油車,平均每公里六毛左右,成本高。夜間不堵車,跑夜間單價效比高一點。但他是新手,拿不到夜間服務卡。必須註冊一年以上的,還要完成一千單,投訴率不能高於百分之一,才能跑夜單。所以他先跑白天,每天把女兒送到學校之後,他就開始接單。跑一天,把女兒接回家後,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再去跑。十一點之後就不讓跑了,他就收工。

他嘮叨著,樣樣細節都考慮周到,看上去竟是謀劃許久了。失業以來,老那的體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水下去。找不到工作的彷徨,給工作室找業務的焦灼,沈琳報月嫂培訓班,沈琳離家一個月當月嫂······每一件事都像一把大鐵錘一樣掄在他頭上,要把他前半生滋潤的油水榨出來。他一月比一月瘦,不只是體重減輕,還失了水分,像被遺忘在角落的蘋果逐漸抽巴。沈琳看著丈夫兩鬢增多的白髮,即使不笑,眼角的魚尾紋都放射出細長的一簇,心裡充滿了想哭的慾望,卻笑著應和著他的話。丈夫打起精神去幹從前避之不及的藍領的活兒,這是事情壞到了極點,也是好的開始。

老那見沈琳神情恍惚,明顯心不在焉,停下話頭,看著她。她只比自己小兩歲,這陣子賣滷貨也是忙忙碌碌,但奇怪的是她一點也不像迅速老下去的自己。不當月嫂後她的睡眠和飲食都正常了,擦臉油從r換成了一瓶一百塊錢的歐珀萊,面板仍然飽滿有光澤。女人如水,水是世界上最柔韌而又最強大的。她是他的妻子,他的戰友,他的導師,他的精神支柱。是她在雨中不屈的身姿消解了他與世界的僵持,徹底粉碎了他的虛榮心。他應該鄭重地再次道歉,為從前吼過的那句“你吃我的喝我的”。但他只是輕輕攬她入懷,她是強大的,能包容他曾有的卑劣。他的感激,她該能領會,不必再多言。

沈琳說:“老公,不要怕。我們倆在一起,困難總是能渡過的。”老那說:“老婆,我不怕,你也不要怕。”

這天,李曉悅請夫妻倆吃飯,為自己惹出來的事端道歉,也讓他們代她向那雋母親道歉,老人一直視她為準兒媳婦。老那其實根本不怪她,那雋和她這些年分分合合,進一步結婚,退一步分手,都很正常。只是為什麼那個人是沈磊?

李曉悅道:“我根本沒和沈磊發生任何事,我現在也沒有和他在一起。”沈琳道:“那你喜歡他嗎?”

李曉悅沉默了。

老那生氣道:“所以我弟弟根本沒有冤枉你。”

李曉悅道:“哥,你看,我喜歡沈磊,並不代表沈磊必然喜歡我。那雋說得好像我們倆已經勾搭成奸了似的,這不是冤枉是什麼?

沈琳道:“我弟弟喜歡你。”

李曉悅睫毛抖了一下,垂下眼神,掩飾著自己的驚喜。她的直覺告訴她沈磊喜歡她,但從他親姐口中說出,簡直比他自己說還要動聽,有他人背書,這份喜歡更具分量。

“你們倆都三十多歲了,都互相有意思,就趕緊表白吧,等什麼?”李曉悅羞澀道:“他也沒聯絡我呀。”

沈琳思索著:“可能他想找好了工作和住的地方,安頓好自己再和你說。你要知道,他第一次婚姻就是因為經濟能力差失敗的,這多少給他留下了陰影。”沈磊現在渾身上下只剩幾千塊錢,住在青旅,還沒找到工作,這樣的境況,如何張得開口求愛?

李曉悅悵然道:“我根本不在乎他有沒有錢,我要是在乎,也不會和那雋分手了。”沈磊的脾氣可能會比那雋難搞,喜歡上這樣一個人,也許自討苦吃。

老那敲敲桌子:“小叔子媳婦兒變成了弟媳婦兒,沈琳你以後還見不見我弟弟了?”

沈琳道:“不見我也無所謂。”

老那瞪著沈琳,沈琳反瞪了回去。老那換了話題,問李曉悅找工作的情況。李曉悅投了好幾個月簡歷了,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這是第一次,他們倆在李曉悅臉上看到為工作發愁的表情。二十多歲時投簡歷,總有份工作可挑。現在她過三十一歲了,發現原來並不是遍地都是工作。